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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青楼饭局账藏猫腻（第1页）

杭州城的暮色刚漫过城墙根，倚红院的走马灯就转得晃眼，二楼醉仙阁的窗户敞着，里头的猜拳声、笑闹声能传到街对面——聚源钱庄掌柜孙鹤年正搂着个穿粉裙的姑娘喝酒，银壶里泡着长白山人参，碟子里摆着蜜饯核桃，旁边站着个青布衫账房，手里的账本捏得发皱，脸拉得比驴还长，正是聚源钱庄的老账房周明。

“孙掌柜，这杯我先干为敬！”盐商王胖子端着酒杯，肚子顶得桌子都晃，“上次您批的30万两，我那盐船顺着运河都运到苏州了，这次再求您赏50万两，等这批盐出手，我给您送个三尺高的金寿星！”

孙鹤年被粉裙姑娘小红喂着酒，舌头都有点打卷，却还不忘摆掌柜的谱：“王胖子，你这人会来事！”他抓起桌上的狼毫笔，在贷款文书上“唰”地划了个圈，“50万两，准了！明天让周账房给你办手续，利息按最低的算——谁让咱们是‘饭局上的交情’呢！”

小红赶紧凑上来，用绣花帕子擦了擦孙鹤年的嘴角：“孙掌柜真是大方，不像那些酸秀才，喝杯酒都舍不得给赏钱。”孙鹤年被哄得眉开眼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啪”地拍在桌上：“赏！小红翠儿都有份，今儿这桌酒，喝得痛快！”

周明站在旁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桌酒，连菜带酒带姑娘的赏钱，统共花了三百五十两，可孙鹤年早说了，只能记“漕运商号招待费”二百两，剩下的一百五十两，又要悄没声儿进他自己的腰包。

“老周，愣着干嘛？记账啊！”孙鹤年瞪了他一眼，“就写‘招待漕运盐商王某，商议押款事宜，花费二百两’，赶紧记上，别耽误我喝酒！”

周明咬了咬牙，拿起笔在公账上写下“漕运招待费二百两”，可手里的笔杆都快被捏断了——这己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十五场饭局，从开春到现在，孙鹤年就没在钱庄正经办过几次公，天天泡在倚红院，饭局一场接一场，花出去的银子像流水似的，全记在“漕运招待费”“钱庄杂费”的名头下。

等孙鹤年喝得酩酊大醉，被姑娘们扶着去里间歇着，周明才抱着账本悄悄溜回钱庄。他坐在账房里，点上油灯，从抽屉最底下摸出个牛皮小本子，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蝇头小楷：

“三月初五，倚红院，招待粮商李某，实付二百八十两，公账记一百五十两，差额一百三十两；

西月十二，万花楼，招待布商张某，实付西百两，公账记二百两，差额二百两；

……

九月十八，倚红院，招待盐商王某，实付三百五十两，公账记二百两，差额一百五十两。”

周明一边写，一边叹气——他跟着孙鹤年五年了，从孙鹤年把放贷审批搬去青楼那天起，他就开始记这个私账。一年下来，这样的饭局竟有二百六十场，实打实用了十五万两银子，可公账上只记了八万两，剩下的七万两，全被孙鹤年以“差额”的名义贪了，要么塞进自己腰包，要么给姑娘们买了首饰胭脂。

“周账房，还没睡呢？”门外突然传来个低低的声音，周明吓得赶紧把牛皮本子藏进床板缝里，抬头一看，是个穿粗布衫的小伙计，手里端着碗醒酒汤，“孙掌柜让我给您送碗汤，说您记账辛苦。”

周明接过汤，心里却突突跳——他总觉得，最近倚红院附近多了些生面孔，有挑担子的，有卖糖葫芦的，眼神总往醉仙阁瞟，莫不是有人在盯着孙掌柜？他越想越怕，要是孙鹤年倒了，自己这账房也得被牵连，这牛皮本子，就是他的救命符，得藏好了。

他不知道，此刻倚红院对面的茶铺二楼，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正趴在窗台上，手里的炭笔在小本上写得飞快——正是御史派来的密探老吴。他今晚己经盯了孙鹤年三个时辰，从孙鹤年批贷给王胖子，到周明记账，再到孙鹤年给姑娘们赏钱，全记在了小本子上：

“咸丰三年九月十八，聚源钱庄孙鹤年于倚红院设饭局，批贷五十万两与盐商王某，未查资质，仅凭饭局交情。饭局实付三百五十两，公账记‘漕运招待费’二百两，差额一百五十两入私囊。账房周明疑似私藏真实账目，于钱庄账房内记录明细。”

老吴写完，把小本揣进怀里，又摸出个铜制望远镜，盯着醉仙阁的窗户——孙鹤年正搂着小红说笑，根本没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记了下来。老吴冷笑一声，转身下楼，快步往驿站走——这十五万两的饭局账，就是孙鹤年贪腐的铁证，等把这些证据汇总，看他还怎么抵赖！

第二天一早，孙鹤年打着哈欠来到钱庄，拿起周明记的公账，扫了一眼就签了字：“不错，记得清楚。”他拍着周明的肩膀，得意地笑：“老周，你跟着我好好干，这些账做得漂亮，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看林砚秋那破罗盘，郑裕丰那木头马车，哪有我这饭局风光？既批了贷，又赚了钱，还没人能查出来！”

周明低着头，没敢说话，只在心里想：没人能查出来？可那些盯梢的生面孔，还有自己藏的牛皮本子，怕是迟早要出事。他偷偷摸了摸床板缝里的小本子，那纸页上的字迹，像一把把小刀子，正慢慢割向孙鹤年的贪腐路。

孙鹤年还在得意，他压根没把周明的私账放在眼里，更没察觉老吴己经把证据送进了御史府。他琢磨着下午再去倚红院办一场饭局，把漕帮的人请来，商议漕银押款的事，到时候再批一笔贷，又能记一笔“漕运招待费”，顺便再赚点差额。

可他不知道，那本被周明藏在床板下的牛皮小本子，己经记满了二百六十场饭局的真相；御史府的案头，老吴的记录正和其他证据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再过些日子，等整饬署的人带着锁链找上门，他这一年喝的每一场酒，批的每一笔贷，贪的每一两银子，都得一笔一笔算清楚——那十五万两的“漕运招待费”，不是风光的见证，而是他走向斩监候的催命符；那些陪他喝酒的姑娘，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商人，到时候只会作鸟兽散，没人会来天牢里看他一眼。

倚红院的走马灯还在转，映得街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极了孙鹤年那见不得光的饭局账——表面上是“漕运招待”的正经名头，里头藏的全是贪腐的猫腻，可这猫腻，终究瞒不过百姓的眼睛，也躲不过朝廷的铁律，迟早要被揭开，晒在太阳底下，让所有人看看，这聚源钱庄的掌柜，是怎么把钱庄的银子，喝进了青楼的酒壶里，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