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早市刚散,裕农钱庄的两扇黑漆大门就敞着,柜台后坐着个穿宝蓝缎袄的妇人,银镯子套了三对,手指上的金戒指压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正是掌柜赵德昌的妻子刘氏。她面前摆着个朱红小匣,上面贴着张黄纸,写着“茶水费”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实则是赵家“家族贪腐流水线”的第一关。
“掌柜的娘子,求您通融通融,小的想贷5两银子,买些麦种。”门口的汉子攥着张皱巴巴的地契,手指捏得发白,脸上的冻疮冻得通红。这汉子叫阿福,是城郊的佃农,去年遭了水灾,地里颗粒无收,眼看春耕要到,只能来钱庄贷点银子周转。
刘氏抬眼扫了阿福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的银镯子晃得叮当响:“贷5两?阿福啊,不是我驳你面子,这钱庄放贷可不是做善事,得收‘茶水费’——规矩是200文,少一文都不行。”
阿福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200文?娘子,这也太多了!5两银子利息就够重的,200文够小的一家吃半袋米了,能不能……能不能少点?”他说着就往柜台上凑,想再求求情,却被刘氏一抬手拦住。
“少点?”刘氏把算盘一推,声音拔高了半截,“这规矩是我家老爷定的,别说5两,就是贷1两,也得交200文茶水费!你以为钱庄的炭火、茶水不用钱?这钱是给你跑腿的辛苦费,懂不懂?”
阿福急得快哭了,膝盖一软就想跪:“娘子,小的实在拿不出啊!地契都押在这儿了,等秋收了,我多还50文利息还不行吗?”
“不行!”刘氏把脸一沉,抓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往阿福面前挥,“没钱就别来贷!我裕农钱庄又不是慈善堂,哪有白给银子的道理?再啰嗦,我就叫家丁把你赶出去!”
这话刚落,两个穿黑褂子的家丁就从后堂钻出来,膀大腰圆的,伸手就去拽阿福:“小子,别在这儿耽误掌柜娘子办事,快滚!”
“别拽我!我贷银子是正经事!”阿福挣扎着,手里的地契掉在地上,被家丁一脚踩住。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围了过来,却没人敢说话——前些天卖菜的王婶替人求情,被刘氏骂得狗血淋头,还被家丁推搡着撞翻了菜摊,谁都怕触这霉头。
“你们这是抢钱!”阿福看着被踩脏的地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5两银子的贷款,要200文茶水费,这不是刮我们百姓的脂吗?”
刘氏听见这话,气得拍了桌子:“反了你了!敢说我抢钱?来人啊,把他的地契扣下,再敢胡说,就送官治罪!”
家丁们更凶了,跟拎小鸡似的把阿福架出大门,“哐当”一声扔在台阶下。阿福爬起来,看着紧闭的钱庄大门,捡起脏得不成样的地契,坐在地上呜呜地哭——春耕的种子没了着落,这一年的生计全完了。
周围的百姓渐渐散了,有人叹着气说:“赵掌柜家真是黑良心,连5两银子都要刮层皮。”卖菜的王婶偷偷塞给阿福两个菜包子,小声说:“别跟他们硬碰硬,赵德昌和他老婆、情妇,一家子都靠这钱庄吸血呢,咱们小老百姓惹不起。”
没人注意到,钱庄斜对面的茶摊旁,个挑着担子的“挑夫”正假装歇脚,草帽压得低低的,手里的旱烟杆没点着,却在油纸包里偷偷摸出个小本,用炭笔飞快地写着——这是御史派来的密探老赵,专门盯着裕农钱庄的“家族贪腐流水线”。
他把刚才的一切都记了下来:“咸丰三年九月十七,裕农钱庄赵德昌之妻刘氏,向佃农阿福贷银5两,强收‘茶水费’200文,阿福无力支付,刘氏命家丁将其拖拽驱赶,地契险些被扣。刘氏收fee未入钱庄账,记入私人朱红匣内,匣中另有多页‘茶水费’记录,疑为全年受贿所得。”
老赵写完,把小本塞回油纸包,挑起担子慢悠悠地走了。他挑着的筐里装着些针头线脑,实则是用来掩护的——刚才他看得清楚,刘氏收的“茶水费”根本没记进钱庄的公账,而是随手丢进了那个朱红小匣,匣子里的银票叠得厚厚的,全是刮来的百姓血汗钱。
钱庄里,刘氏正把刚收的另一个百姓的“茶水费”塞进匣子里,嘴角笑得合不拢。里屋的赵德昌听见外面的动静,端着茶杯走出来,瞥了眼朱红匣:“刚才又吵什么?”
“还能是什么?个穷佃农贷5两银子,不想交茶水费,被我赶出去了。”刘氏拿起匣子里的银票数了数,“今天一早上就收了800文,够买两匹绸缎了。”
赵德昌呷了口茶,不以为意地说:“这点小钱也值得你动气?以后规矩放严点,不管贷多贷少,茶水费一分都不能少——咱们家这流水线,你这关可得把好,别让穷鬼坏了规矩。”
刘氏点点头,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来,盘算着今天能收多少茶水费,却没看见窗外老赵挑着担子远去的背影,更没察觉那个被她扔进朱红匣的200文铜钱,己经成了钉在她和赵德昌身上的又一根铁证。
阿福坐在路边,啃着王婶给的菜包子,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他不知道,那个扮成挑夫的密探己经把他的遭遇记了下来,更不知道,用不了多久,整饬署的人就会带着证据找上门,把赵德昌一家的贪腐流水线砸个稀烂,把刮走的百姓血汗钱,一分一分地追回来。
裕农钱庄的朱红小匣还在柜台后摆着,“茶水费”三个字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像个沾满血泪的笑话——刘氏以为这是生财的门道,殊不知,这匣子里装的不是银子,是她和赵德昌走向断头台的催命符。
街面上的风渐渐大了,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卷起了百姓的怨声。那些被强收的“茶水费”,那些被驱赶的身影,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眼神,都在等着一个日子——等整饬署的大印落下,把这些贪腐的蛀虫,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为刮过的百姓脂膏,付出该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