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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罗盘批贷收金盘（第1页）

汇通钱庄的掌柜房里，香雾缭绕得能呛死人。林砚秋穿着件织金团花袍，正眯着眼摆弄桌上的罗盘，旁边供着尊半尺高的金佛，墙上火红的符咒贴了满满一墙，写着“银气充盈”“财源广进”，活像个神棍堂口，哪有半点钱庄的样子。

“掌柜的，张盐商来了，就在外间等着呢。”伙计小李探头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他早就看惯了自家掌柜这副德行，放贷不看账本看罗盘，批款不问资质问“银气”，可谁让林砚秋是金满堂跟前的红人，没人敢多嘴。

林砚秋眼皮都没抬，手指捏着罗盘上的指针转了三圈，慢悠悠道：“让他进来，顺便把我那‘银气指南’的册子取来，今儿个让张老板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

小李赶紧退出去，没多久就领进来个穿绸缎马褂的胖子，正是扬州来的张万财，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林掌柜，许久不见，您这屋里的仙气更足了！”

林砚秋这才放下罗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张老板客气了，坐。今儿个来，是为了漕运的贷款吧？”

张万财眼睛一亮，赶紧点头：“还是林掌柜精明！这不，江南漕运要走一批盐，需得50万两银子周转，您看……”他话没说完，就被林砚秋抬手打断了。

“急什么？”林砚秋把罗盘推到桌子中间，又拿起那本泛黄的册子，拍了拍封面，“张老板，不是我驳你面子，我汇通钱庄放贷，历来只看‘银气’不看账本。这罗盘是赵德昌掌柜送的，专能测银子的气运，你那笔款子能不能批，得看罗盘怎么说。”

张万财心里咯噔一下——他早就听说林砚秋靠罗盘批贷，还以为是旁人瞎传，没想到是真的。可50万两银子关系到全家生计，他只能陪着笑：“是是是，林掌柜说得是，全听您的，全听您的！”

林砚秋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罗盘，闭着眼睛念了段没人听懂的咒，然后睁开眼，把罗盘往张万财面前一放：“你把右手放在罗盘上，心里想着你要贷的银子数，别动。”

张万财赶紧照做，手心贴在冰凉的罗盘上，紧张得汗都下来了。就见林砚秋手指在罗盘周围绕了圈，嘴里念念有词：“银气东来，财运西归，指针所指，便是乾坤……”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唰”地转了个圈，最后稳稳停在了东南方向。林砚秋眼睛猛地睁开，一拍大腿：“好！张老板，你这运道绝了！东南方属火，火生金，正是银气最盛的方位，50万两，能批！”

张万财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连忙作揖：“多谢林掌柜！多谢林掌柜！您这罗盘真是神了，比财神爷还灵！”

“那是自然。”林砚秋得意地把罗盘收起来，又拿起那本册子翻了翻，“不过张老板，这‘银气’虽盛，也得有‘谢礼’滋养，不然下次再测，可就说不准了。”

张万财心里门儿清，赶紧把手里的红木匣子递过去：“林掌柜，小的懂规矩！这是特意给您寻来的‘风水谢礼’，您瞧瞧还合心意不？”

林砚秋打开匣子一看，里面躺着个巴掌大的罗盘，竟是纯金打造的，指针是翡翠的，底座刻着缠枝莲纹，闪得人眼睛疼。他喉咙里“咕咚”咽了口唾沫，脸上却故作镇定：“张老板，你这就见外了，我岂是贪图财物之人？”

嘴上这么说，手却没闲着，把金罗盘拿出来，凑到鼻尖闻了闻——金器特有的沉香味儿，比香案上的香还勾人。他把玩了半天，才把金罗盘放在金佛旁边，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一片诚心，又是为了漕运生计，我就收下了。就当是你给金佛添的香火钱，可不是给我的啊。”

张万财连忙点头：“是是是，是给金佛的香火钱！林掌柜高风亮节！”

林砚秋这才拿起笔，在贷款文书上刷刷写起来，连账本都没翻一下，就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了印：“行了，拿着文书去账房领银子吧，三天内准能到账。记住，以后要是再贷款，提前来测测‘银气’，保准没错。”

张万财接过文书，千恩万谢地走了。等他一走，林砚秋赶紧把房门关紧，抱着金罗盘笑得合不拢嘴，对着金佛念叨：“金佛啊金佛，可不是我贪财，是张老板非要给你添香火，我不收都不行。再说了，有这金罗盘镇着，往后批贷更顺了，咱们汇通钱庄的‘银气’，指定越来越盛！”

他正得意着呢，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赶紧把金罗盘藏到抽屉里，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外面啥也没有，只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林砚秋松了口气，骂了句“大惊小怪”，又把金罗盘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金佛旁边，还特意给金佛上了三炷香。

可他没看见，钱庄对面的茶铺二楼，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正把刚看到的一切记在小本上，笔尖划过纸面，写下：“咸丰三年秋，汇通钱庄林砚秋，以罗盘测‘银气’批贷50万两与张盐商，收金罗盘一座，供于金佛旁，称‘香火钱’。”

那汉子是御史派来的密探，自从林砚秋向御史反水供出金满堂后，御史就没放松过对他的盯梢——毕竟一个能靠罗盘批贷的掌柜，肚子里藏的猫腻，恐怕比钱塘钱庄的空票还多。

林砚秋还在屋里对着金罗盘美滋滋地盘算，想着下次赵德昌来，一定要好好显摆显摆这金罗盘，让他知道谁的“银气术”更厉害。他压根没琢磨，这罗盘批贷的荒唐事，早晚得捅到肃顺跟前，到时候别说金罗盘，就连他那尊金佛，都得被密查队搜走，成了钉死他的铁证。

这会儿他又拿起罗盘，学着赵德昌的样子掐指算起来：“明日宜放贷，银气在西南，该轮到李布商了……”手指捏着那翡翠指针，转得飞快，却没算到，自己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香雾还在袅袅上升，金佛的脸被熏得发黑，金罗盘在烛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像个笑话，也像个催命符，静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密查队破门而入，把这些荒唐的“宝贝”全搜走，让林砚秋的“银气术”，彻底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