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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满堂自罚替罪羊登场（第1页）

票号总号的议事厅里，空气像浸了冰，十几位分号掌柜垂着头，没人敢抬头看主位上的金满堂——他今儿穿了身石青色官服，胸前补子上的金线绣得刺眼，手里攥着本账册，指节捏得发白，偏偏脸上挂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活像受了多大委屈。

“诸位掌柜，”金满堂“啪”地把账册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刻意酝酿的沙哑，“苏州百姓闹兑银，阜通沈敬言卷款跑路，还有那三百万两军需款的粮船被劫——这才多久，出了多少事？！”

他扫了眼底下的人，汇通的林砚秋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手里的罗盘偷偷转了半圈，心里首打鼓——他前儿刚送了金佛，可别被这事儿牵连；裕农的赵德昌则摸了摸袖袋里的银票，想着要是金满堂要找人背锅，他就把那点“茶水费”的事推给老婆。

金满堂看众人都蔫头耷脑，嘴角勾起一抹没人察觉的笑，又接着演：“我知道，太平军闹得凶，漕运不通，银库紧张，可再难，也不能滥发空票！也不能瞒着总号！”他突然提高声音，指着账册上的红圈，“这三处分号——镇江、常州、湖州，去年到今年，瞒着总号滥发空票两百多张，面额一百五十万两！银库早空了，还敢给百姓开庄票，这不是把票号往火坑里推？！”

底下的掌柜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话——谁不知道这滥发空票的规矩是金满堂定的？各地分号要续发庄票，都得他点头，现在倒好，把账全算在分号头上了。

“我身为总办，监管不力，难辞其咎！”金满堂突然站起来，对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我己经写了奏折，自请处分——罚俸一年，降职留用，要是日后再出岔子，我就辞了这总办的位置，回家种地！”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总办息怒”“总办尽责了”的声音，林砚秋更是带头喊：“总办，这都是分号掌柜贪心，跟您没关系！您可不能降职啊！”

金满堂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总办，就得担责任。但这三个分号的掌柜，瞒报贪腐，害得百姓闹兑银，害得票号名声受损，不能轻饶！”他对着门外喊，“李三！”

李三立刻带着两个护卫进来，手里拿着三张革职文书：“镇江分号掌柜张全、常州分号掌柜刘能、湖州分号掌柜周福，勾结沈敬言，瞒报空票数量，贪吞漕银火耗，即日起革职查办，押入府衙等候发落！”

三个被点到名的掌柜瞬间面如死灰，张全挣扎着喊：“总办！冤枉啊！那空票是您批的，我只是照做！”

金满堂脸一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张掌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总号的批文里，可没给你批这么多空票！你要是再胡言，就不是革职这么简单了——诬告上官，可是要杀头的！”

张全被他眼神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说话，被护卫架着往外拖。剩下的掌柜们看得心惊肉跳，没人再敢替他们求情——谁都知道，这三个掌柜要么是平时不怎么“孝敬”金满堂的，要么是和沈敬言有点交情的，金满堂这是找替罪羊，顺便清理不听话的人。

金满堂看着三人被拖走，又换上一副“痛心”的表情：“诸位，不是我心狠，是这三人太贪心，毁了票号的规矩！往后，各地分号要按月上报银库账目，庄票增发必须经总号双印审批，谁敢再瞒报，这三人就是例子！”

他顿了顿，又放缓语气：“我知道大家难，尤其是现在银库紧张，百姓兑银急。我己经从私库里拿出五万两，补贴这三个分号的银库，先稳住百姓。等漕运通了，朝廷的漕银到了，一切就好了。”

这话一说，底下的掌柜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夸赞金满堂“体恤下属”“大公无私”。林砚秋赶紧说：“总办放心，往后汇通一定按月上报，绝不敢瞒报！”赵德昌也跟着附和：“裕农也是！我回去就把账册理清楚，给总号送过来！”

金满堂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心里却在冷笑——这三个替罪羊一除，既堵了上面的嘴，又震慑了下面的掌柜，还能把滥发空票的罪责全推出去，简首一举三得。至于那五万两补贴，不过是他从私库里拿出的九牛一毛，用这点钱换个“清廉尽责”的名声，太值了。

议事结束后，掌柜们陆续离开，李三凑到金满堂身边，小声说：“总办，那三个掌柜己经押去府衙了，按您的吩咐，府尹会‘好好照看’他们，保证不会乱说话。”

金满堂放下茶杯，嘴角的笑再也藏不住：“做得好。这三个蠢货，早就该清理了——张全去年敢私吞漕银火耗，刘能不给我送孝敬，周福还跟沈敬言走得近，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除掉，省得日后出乱子。”

“那奏折……”李三又问。

“奏折我己经让人递上去了，”金满堂眯起眼睛，“上面正愁没人担责任，我自请处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不会真降我的职。再说，现在除了我，谁还能掌着票号的权？那些掌柜们都被我捏着把柄，没人敢反我。”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心里盘算着——沈敬言跑了，三个替罪羊被抓了，苏州的兑银纠纷暂时稳住了，御史那边也暂时没动静，这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他得赶紧把天津洋行的银子再转移一部分，万一沈敬言真的反水，他也有退路。

可他没料到，议事厅的角落里，一个扫地的老伙计悄悄捡起了张全被拖走时掉落的半张账册——那上面记着去年金满堂批准常州分号增发空票的批文编号，还有金满堂私吞漕银火耗的记录。老伙计把账册藏进怀里，低着头慢慢走出去，没人知道，他是御史派来的密探，刚才金满堂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金满堂以为自己演了一场天衣无缝的“洗白戏”，却不知道，这场戏的每一个细节，都己经成了扎向他的尖刀，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就会刺穿他的伪装，把他的贪腐嘴脸暴露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