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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敬言卷银逃满堂灭口空（第1页）

沈敬言攥着账册的手都在抖，指腹把“漕运在途”西个字搓得发毛。阜通钱庄的银库后巷，三个黑沉沉的木箱堆在墙角，里面是他刚从银库挪出来的五十万两——全是成色最好的官银，每锭都刻着“阜通”的戳子，此刻却像烧手的炭，烫得他心里发慌。

“总办，真要走？”跟班小三子凑过来，声音发颤，“金总办那边要是发现了……”

“发现个屁！”沈敬言猛地回头，眼里满是红血丝，“那三百万两军需款的粮船被太平军劫了，金满堂让我瞒，现在苏州百姓闹兑银，御史又在查，这雷早晚炸！他金满堂能把罪责推给分号掌柜，难道不会推给我？我不走，等着被他当替罪羊砍头？”

小三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劝。沈敬言深吸一口气，弯腰掀开最上面的木箱，里面的银子闪着冷光，映得他脸色发青。这五十万两是他这些年跟着金满堂“抽水”攒下的私银，原本想留着养老，现在却成了逃命的本钱——他早就打听好了，上海的洋行认银子不认人，只要带着这笔钱逃到上海，找家洋行存起来，再换身行头，金满堂就算手眼通天，也未必能找到他。

“把箱子搬到漕帮的船上，”沈敬言扣上箱盖，声音压得极低，“就说是‘漕运押款’，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己经跟漕帮的刘头打过招呼了，他欠我个人情，会送我们到上海。”

小三子赶紧点头，和两个心腹伙计一起，费力地把木箱往河边拖。沈敬言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本账册——那是他偷偷抄的金满堂“三大抽血术”的记录，从漕银抽成到滥发庄票，再到军需款放贷分润，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账册就是他的护身符，万一金满堂真要赶尽杀绝，他就把这账册捅给御史，拉着金满堂一起完蛋。

可他没料到，这边箱子刚搬上船，京城票号总号里，金满堂己经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金满堂盯着眼前的李三，眼睛瞪得像铜铃，“银库少了五十万两？账册上写的‘漕运在途’？”

李三吓得腿都软了，赶紧点头：“是……是小的查账时发现的，银库的看守说，昨天沈总办带着人来提的，说是您批的‘漕运押款’，还有您的朱砂印……”

“放屁！”金满堂气得一脚踹翻了太师椅，“我什么时候批过漕运押款？这沈敬言，胆子肥了！敢拿着假印信偷银子跑路！”

他瞬间就想明白了——沈敬言是怕那三百万两军需款的雷炸了，自己被连累，所以卷着私银跑了。可沈敬言知道的太多了，从漕银抽成的比例到军需款放贷的分润，再到他让沈敬言瞒报粮船被劫的事，沈敬言手里肯定握着他的把柄。要是沈敬言被御史抓住，或者跑到上海后反咬一口，他这十年的“抽水”生意，就全完了！

“孙彪！”金满堂扯着嗓子喊，门外立刻冲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护卫，手里的刀还在鞘里，却透着股杀气。

“总办，您吩咐！”孙彪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沈敬言卷了银库五十万两跑了，肯定是往上海去了，”金满堂把密令往桌上一拍，声音冷得像冰，“你带十个弟兄，骑马追！在苏州到上海的官道上截住他，把人跟银子都处理干净，别留活口！要是让他跑了，你也别回来了！”

孙彪接过密令，看都没看就揣进怀里，起身就往外走：“总办放心，小的保证把事办利落！”

马蹄声“哒哒”地消失在巷口，金满堂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手指敲着桌面，心里却越来越慌。沈敬言不是傻子，能在阜通当账房总办，肯定有点手段，说不定早就留了后手。他越想越怕，起身走到里屋，打开暗格，把里面的银票往怀里塞——要是沈敬言真的反水，他也得提前准备跑路，天津的洋行里还存着他转移的银子，实在不行，就带着老婆孩子逃去外国。

而此刻的苏州河边，沈敬言己经坐上了漕帮的乌篷船。刘头站在船头，手里把玩着个烟斗，笑着说：“沈总办，你放心，这苏州河到黄浦江，都是我们漕帮的地盘，金满堂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河上拦住我们。”

沈敬言松了口气，靠在船板上，摸了摸怀里的账册，心里踏实了些。他看着岸边的芦苇飞快地往后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金满堂，你想让我当替罪羊，没那么容易！等我到了上海，就把你这些年的勾当全写下来，交给御史，看你还能不能稳坐总办的位置！

可他刚放松没一会儿，岸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孙彪带着十个护卫，骑着马沿着河岸追了上来。孙彪一眼就看到了河上的乌篷船，立刻拔出刀，大喊：“沈敬言！你给我站住！”

刘头脸色一变，赶紧对船工喊：“快！把船划快点！”船工们拼命摇桨，乌篷船飞快地往前冲，可孙彪的马跑得更快，紧紧跟在岸边，眼看就要追上。

“沈总办，你先走！”刘头把烟斗一扔，从怀里掏出两把短刀，对身后的漕帮兄弟喊，“拦住他们！”

漕帮的几个兄弟立刻跳上岸，手里拿着木棍和短刀，挡住了孙彪的去路。孙彪冷哼一声，挥刀就砍，漕帮的人虽然勇猛，可哪里是孙彪这些专业护卫的对手，没一会儿就倒下了两个。

沈敬言坐在船上，看着岸边的打斗，心里急得像火烧。他知道，刘头他们拦不了多久，孙彪迟早会追上来。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渡口，停着一艘更大的漕运船。刘头眼睛一亮，大喊：“沈总办，快上那艘船！那是去上海的漕运船，船上有我们的人！”

船工赶紧把乌篷船划到渡口，沈敬言抓起装着账册的包袱，飞快地跳上漕运船。刘头也赶紧跟上，对漕运船的船老大喊：“快开船！别等了！”

漕运船慢慢驶离渡口，孙彪砍倒最后一个漕帮兄弟，追到渡口时，只能看着漕运船越来越远。他气得一刀砍在岸边的柳树上，树皮飞溅：“沈敬言，你给我等着！就算你逃到上海，我也能找到你！”

孙彪只能带着人往回走，心里知道，这次没完成任务，金满堂肯定不会饶了他。

而漕运船上，沈敬言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苏州城，心里又惊又喜。他摸了摸怀里的账册，又看了看船舱里的五十万两银子，嘴角的笑越来越大——金满堂，这次算我赢了！你想杀我灭口，可我命大，逃出来了！接下来，就该我让你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了！

京城票号总号里，金满堂听着孙彪的回报，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金丝楠木算盘就往地上砸，算盘珠子散了一地，像一颗颗碎银子。

“没用的东西！”金满堂指着孙彪，骂得唾沫横飞，“连个人都拦不住！沈敬言跑了，他手里握着我的把柄，要是被御史知道了，我们都得完蛋！”

孙彪低着头，不敢说话。金满堂深吸一口气，突然冷静下来——沈敬言跑了，现在骂也没用，得赶紧想办法补救。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奏折，准备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沈敬言，说他“监守自盗，携款潜逃”，和自己没关系。

可他写着写着，突然停住了笔——他想起沈敬言抄的那本账册，要是沈敬言真的把账册交给御史，就算他把罪责推给沈敬言，也没用。金满堂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慌——他知道，沈敬言这一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炸响，把他这十年筑起的“银墙”，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