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冬的杭州,府衙前的雪化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地面。张捕头刚把六大掌柜的判词贴出去,就见个穿破棉袄的老头颤巍巍走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冻得发紫的手使劲攥着包角,嘴里念叨:“我要见肃大人!我有聚源钱庄的贪腐证据!”
“你是谁?”张捕头拦住他。老头抬起头,脸上满是皱纹,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雪沫子:“我是聚源的老账房张老栓,前票号总办陈维翰退休后,操控聚源截胡赈灾款,我有账本!”
这话一出,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瞬间安静了。王大爷挤过来:“张老栓?你不是三年前就辞工了吗?陈维翰那老东西真截赈灾款了?”
“真!”张老栓打开油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账册,封皮写着“聚源赈灾款秘录”,“咸丰元年,朝廷拨江南赈灾款二百万两,陈维翰让孙鹤年用‘漕运押款’的名义截了,全放贷给盐商,年息五分,他和金满堂分了八十万两!”
张捕头赶紧把张老栓和账册带进去见肃顺。肃顺正在看京城送来的金满堂供词,见了账册,手指在“二百万两赈灾款”上重重一点:“好个陈维翰!退休了还不安分,竟敢截朝廷的救命钱!”
账册里每一页都记着赈灾款的流向:“正月放贷盐商李记十万两”“三月收利息五千两,陈总办分三千两,金总办分两千两”……最后一页汇总,二百万两赈灾款全被放贷,连本带利滚到了二百西十万两,陈维翰和金满堂分了足足一百万两。
“张老栓,你为啥现在才来举报?”肃顺问。张老栓抹了把眼泪:“我当年辞工就是因为看不惯,可陈维翰威胁我,说我要是敢说出去,就杀我全家!现在金满堂被抓了,我才敢来!”
肃顺立刻让人去查聚源钱庄的旧账,果然和张老栓的秘录对得上。更巧的是,御史从金满堂的锦盒里搜出封密信,是陈维翰写的:“赈灾款放贷之事,万勿声张,年后分润再议。”
“传我命令,立刻查封陈维翰在杭州的宅子!”肃顺下令,“再让京城御史盯着他的京宅,别让他跑了!”
京城陈府里,陈维翰正坐在书房里喝茶,手里翻着报纸——上面印着金满堂被抓的消息,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让管家转移银箱,就见御史带着人冲进来。
“陈总办,别来无恙?”御史把张老栓的账册摔在他面前,“聚源钱庄截胡二百万两赈灾款,你和金满堂分了一百万两,这账是你让孙鹤年记的吧?”
陈维翰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这是诬陷!是金满堂栽赃我!”
“栽赃?”御史冷笑,“金满堂的锦盒里有你的密信,张老栓的秘录和聚源旧账对得上,你还想赖?”
管家刚把银箱搬出来,就被御史上前拦住。银箱打开,里面全是银票,还有一本分赃账,上面写着“咸丰元年赈灾款分润五十万两”“咸丰二年分润三十万两”——证据确凿,陈维翰再狡辩也没用。
消息传到杭州,百姓们炸了锅。刘老头攥着账册副本,气得首跺脚:“二百万两赈灾款!那年江南闹水灾,多少百姓没饭吃,陈维翰竟敢截了放贷!这是要遭天谴的!”
“可不是嘛!金满堂贪军饷,陈维翰贪救命钱,这些蛀虫真是无恶不作!”王大爷举着刚兑的银子,“肃大人英明,一定要把他们全判了!”
府衙里,肃顺收到京城急报——陈维翰被抓了,从他京宅的地窖里搜出八十万两现银,还有他和盐商的放贷合同。张捕头凑过来:“大人,现在六大掌柜、金满堂、陈维翰都抓了,就剩林砚秋和吴世安没归案了!”
“继续通缉!”肃顺点头,“林砚秋带着金佛跑不了,吴世安卷了钱庄银子,早晚得被抓!另外,把赈灾款的案子结了,抄没的银子先补赈灾缺口,再给百姓兑银!”
大牢里,王金华听小李说陈维翰被抓、赈灾款被追回,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太好了!陈维翰这老狐狸,总算栽了!我就知道,他退休后肯定没干净事儿!”
小李递给他个热包子,王金华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小李,你说我这供词牵出这么多大鱼,改判斩监候的事儿,是不是稳了?”
“稳了!”小李压低声音,“我听张捕头说,京城己经传旨,您的案子要重审,皇上还夸您戴罪立功呢!”
王金华眼睛一亮,从稻草堆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分赃条子——这是他当年从周景明那儿弄来的,上面有陈维翰的签名:“你看,这也是证据!我早就知道陈维翰和金满堂勾结,现在总算用上了!”
府衙里,肃顺正把陈维翰的案子整理成奏折,准备送进京。张捕头跑进来:“大人,聚源钱庄的孙鹤年招了!他说陈维翰不仅截胡赈灾款,还让他将军需款放贷给太平军,分了他十万两!”
“什么?”肃顺猛地站起来,“又是军需款!陈维翰和金满堂,真是一路货色!”
孙鹤年的补充供词里写着:“咸丰三年春,陈维翰让我将军需款二十万两放贷给漕帮,漕帮再转给太平军,月息三成,我分了十万两,陈维翰分了十五万两,金满堂分了五万两。”
肃顺气得一拍桌子,把奏折扔在案上:“这些人,真是把朝廷的钱当成自己的了!军饷、救命钱,想贪就贪,想放贷就放贷!”
他立刻让人把孙鹤年的供词加进奏折,让快马驿卒连夜送京城。驿卒把奏折塞进贴身棉袄,鞭子甩得“啪啪”响,马跑得浑身是汗,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杭州城的雪又开始下了,可百姓们的心里却暖了——金满堂、陈维翰被抓,赈灾款被追回,庄票能兑银,这场反腐风暴,总算刮走了不少蛀虫。
大牢里,王金华靠在墙上,摸着怀里的油纸包,哼着小曲。他想象着自己改判后,走出大牢的场景:先吃碗热乎的羊肉烩面,再去西湖边逛逛,然后等着看金满堂、陈维翰被判刑——这日子,想想就美!
府衙里的灯光亮了一夜,肃顺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证据:金满堂的贪腐录、陈维翰的赈灾黑幕、六大掌柜的荒诞罪行……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钱法整饬刻不容缓”,心里清楚——抓了这些蛀虫还不够,必须改革钱庄制度,才能不让悲剧重演。
快马驿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带着陈维翰的罪证飞向京城。一场由反水引发的反腐风暴,己经从杭州刮到京城,从钱庄刮到官场,接下来,就该轮到钱法整饬的大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