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冬的杭州城,雪下得跟筛面粉似的,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城门口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队披甲骑兵开路,中间一辆黑漆马车轱辘轱辘碾过积雪,车帘缝隙里露出个裹着貂皮大衣的身影——正是亲自来浙江查案的肃顺。
“是肃大人的仪仗!”围观百姓里有人喊,冻得通红的手使劲扒拉前面的人,“听说这位大人专查贪官,连王爷都敢参!”
“可不是嘛!前阵子京城查贪腐,就是他牵头的!”另一个人凑过来,哈着白气,“这下好了,杭州的钱庄蛀虫,该倒霉了!”
骑兵很快清开道路,马车首接驶往府衙。张捕头早就带着一众捕快在门口候着,冻得鼻尖通红,手里的案卷抱得紧紧的,上面还沾着雪沫子。
马车停稳,肃顺掀帘下来,手里揣着个铜暖炉,眼神扫过众人,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张捕头,六大掌柜的贪腐证据,都整理好了?”
“回肃大人,都整理好了!”张捕头赶紧递上案卷,“周景明的漕银抽成账册、赵德昌的家族贪腐记录、林砚秋的金佛罗盘……还有孙鹤年在青楼批贷的口供,全在这儿!”
肃顺接过案卷,翻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看到“周景明十年抽成九十八万七千两”那行字时,他把暖炉往旁边一递,声音都拔高了:“九十八万两?够江南军营三个月的粮草!这些蛀虫,真是胆大包天!”
走进府衙大堂,肃顺坐在主位上,让张捕头把证据一一摆出来。金佛放在桌上,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赵德昌家的账本摊开,“收张老三三两”“收李老西五两”的小字密密麻麻;孙鹤年的口供上,还留着青楼酒渍的黄印子。
“王金华呢?”肃顺突然问,“他供词里提的金满堂暗抽漕银、小舅子管汇兑绿色通道的事儿,还有新线索吗?”
“回大人,王金华还在大牢里,昨晚还说有新线索要报!”张捕头赶紧答,“我这就让人把他提来!”
没过多久,王金华被押进大堂。他穿着囚服,头发上还沾着点稻草,可一见到肃顺,眼睛瞬间亮了,扑通一声跪下去:“肃大人!您可来了!金满堂那老狐狸,十年前就开始暗抽漕银,他小舅子在票号管汇兑,京城到江南的官银,多付五千两就能‘三日到账’,这钱全进了他们腰包!”
“哦?”肃顺身子往前倾了倾,“有证据吗?”
“有!”王金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汇兑记录,“这是我从票号老账房那儿弄来的,上面记着‘江南官银十万两,加急费五千两,收款人:金小舅子’!还有金满堂子女牵线漕运押款,每笔抽成三成,去年浙昌钱庄的郑裕丰,就给了金少峰十五万两抽成!”
肃顺接过记录,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可“加急费五千两”几个字格外清晰。他把记录递给旁边的文书,冷声道:“传我命令,立刻查票号杭州分号的汇兑记录,还有金少峰、金月娥牵线的押款项目!”
文书赶紧领命去了。王金华又补充:“肃大人,郑裕丰的金丝楠木马车,是盐商送的,他还在马车上给盐商批贷一百万两!漕帮和聚源钱庄的孙鹤年勾结,将军需款放贷给太平军,赚双份利息!”
“漕帮?”肃顺眼神一沉,“张捕头,立刻派人盯着漕帮的动静,别让他们销毁证据!”
张捕头刚要走,外面突然跑进来个捕快:“肃大人!不好了!钱塘钱庄的吴世安,被漕帮的人逼着去收军需款,结果在城外粮店被咱们的密探撞见了!漕帮的人还放话,要是敢查他们,就烧了杭州的粮仓!”
“反了他们了!”肃顺一拍桌子,茶杯里的茶水溅出来,“传我命令,调动杭州府的兵,围住漕帮的码头!谁敢动粮仓,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京城的金府里,金满堂正指挥家丁把一箱箱银子往马车上搬。银箱沉得压弯了扁担,家丁们累得满头大汗,嘴里还不敢抱怨。
“爹,咱们这是要跑?”金少峰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个玉坠子,脸色发白,“肃顺在浙江查案,要是查到咱们头上……”
“跑什么!”金满堂瞪了他一眼,可手却在发抖,“这是把家产转移到城外庄子,万一肃顺查过来,还有退路!你赶紧去把你妹妹叫回来,别让她再去浙昌钱庄牵线了!”
金少峰刚转身,就见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总办!不好了!御史的人在门口盯着呢!说是肃大人有令,不让您转移家产!”
金满堂心里咯噔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银箱还在院子里堆着,雪落在上面,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给这些赃银盖了层白被子。
“完了……”金满堂喃喃自语,“肃顺这是要把咱们连根拔啊!”
杭州城外的漕帮码头,张捕头带着兵围住了漕帮的船。漕帮三当家站在船头,手里拿着把大刀,吼道:“你们敢过来!我就烧了粮仓!”
“三当家,别顽抗了!”张捕头喊道,“肃大人说了,只要你们交出军需款的账本,把吴世安交出来,可以从轻发落!”
三当家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眼船舱里的吴世安。吴世安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怀里还揣着收账的银票——他刚收了五万两,就被密探盯上了。
“我……我交!”三当家把刀扔在地上,“账本在船舱最里面的箱子里,吴世安也在这儿!”
张捕头让人上船拿账本、抓吴世安,心里松了口气——漕帮这条线,总算抓住了!
府衙里,肃顺看着漕帮的账本,上面记着“军需款放贷太平军,利息三成”,气得把账本摔在地上:“这些人,连军饷都敢动!传我命令,封了汇通、裕农等六大钱庄的银库,明天开始,逐一盘查!”
大牢里,王金华听小李说漕帮被围、吴世安被抓,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太好了!肃大人就是厉害,一来就把这些蛀虫的窝给端了!金满堂,你等着,下一个就是你!”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杭州城的反腐风暴,却越刮越猛。肃顺坐在府衙里,看着桌上的证据,眼神坚定——这场钱庄贪腐案,他一定要查到底,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