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夫人话说一半,蓦地停住,吁气一叹,面上浮现愁容,皱纹都更明显了。
白婳顺势接过话问:“姨母可是因杨小姐对表哥青睐一事愁闷?”
“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你……”荣夫人沉喟一声,为难开口,“婳儿,姨母心中唯一认定的儿媳妇就是你,可如今,临晏尚未被大将军王任职,而杨将军又是大将军王看重之臣,关键时刻,杨家我们绝对开罪不起。若那位杨小姐只是一时兴起,事情拖过去也就罢了,可谁想昨日,杨将军竟私下见了临晏一面,话音一半劝说一半威胁,明显是要强硬促成这桩婚事。”
这消息是小尤没有打听到的,白婳第一次听闻,几分新鲜,心里并没有明显的波动。
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最起码在姨母面前,她不能表现得过于平淡无反应,容
易引人怀疑。
白婳眉心微蹙,故作不知所措的慌乱:“那,那该如何是好,杨将军怎能如此不讲道理,竟还强迫婚事?姨母,此事我们占理,你看能不能去大将军王面前分辨求情,若能请大将军王出面,或许还有回寰余地。”
荣夫人摇头:“怕是不妥,临晏刚得大将军王赏识,哪能还没为主分忧,就先为其招惹麻烦?更何况,杨将军是大将军王的左右手,就算行事霸道,大将军王知晓后,恐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一定会站在临晏那边。”
白婳垂下头,委屈模样,小声问:“如此棘手,表哥是如何打算的?”
荣夫人看白婳俊俏的小脸郁郁着,手上力道加重,牵握她更紧一些,而后将提前打好的腹稿流畅讲出:“婳儿,姨母一定不会叫你委屈了,就算我们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拒绝不了与杨家的婚事,姨母也不会委屈你做小,一定尽力帮你争取到平妻位置,绝不低过那杨家的官家小姐半头,好吗?”
白婳抿唇,没有言语。
姨母这话说得轻巧,如今她一个无父无母无人庇佑的孤女,如何敢与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平起平坐。
平妻地位相同,这话估计只是嘴上说说,谁不会见人下菜碟,旁人敬重她岂会真的如敬重杨家小姐一样?
到时,不管是荣府的下人,还是姨母姨夫加之两位表姐,恐怕都会紧张对方更多。
白婳看得很清楚,不愿接受。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没了要嫁表哥的心思,别说以平妻身份,双妇一日入门,就是表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独迎她进府,白婳心中同样是不愿的。
姨母还在等她表态,目光如常温和,并不逼迫,可先前那些夸她懂事的话,无疑是早将她架了起来。
荣家既要又要,一边不舍得放弃结交名门的机会,一边又想博得一个照顾亡姐孤女的心善名声,着实有些贪婪。
想必姨母来兰香居前,一定费心琢磨了好久才周全了这番说辞,只是,这番心力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就算姨母直接不认婚约,她也无意纠缠,更不会阻拦表哥与权贵沾亲结姻缘。
于是白婳言道:“我知姨母疼我,待我真心,可若我真的与杨家小姐一同进门,杨家势必心存芥蒂,我不愿看表哥与姨母难做,眼下关键时刻,我甘愿为表哥仕途暂退一步,成全杨小姐,也给表哥喘口气的机会,待他在官场站稳脚跟,再谈我们事,如此方为妥当。”
荣夫人眼神流露诧异,看向白婳,不可置信问:“婳儿……你当真愿意受这个委屈?”
白婳:“不委屈,只有表哥官途走得顺利,我们一家人才能好,姑母或许还不知晓,我兄长被人陷害,眼下在京身陷囹圄,正亟待表哥助力解困。我不会因为一己私心不顾大局,姨母,我盼着表哥官途顺遂,也盼着能与兄长早日团聚。”
因为顾念亲情而愿意暂放姻缘,妥协答应与别的女人共享丈夫,这个决定是难做的。
荣夫人不疑有他,闻言心疼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你放心,澍安的事就是荣家的事,临晏会记在心上,待他与京歧那边搭上关系,一定会尽快帮澍安伸冤解困。”
白婳眼神带着湿意:“多谢姨母。”
……
送走姨母,白婳捏起手绢一尾,抬起擦干眼角,原本她也是不擅伪装的人,可先前在岘阳山上历练过一番,熟能生巧,如今她也能随时随刻红个眼眶,挂滴眼泪。
应付一个就要费不少口舌,不成想当晚,表哥也主动登门,说是要与她讲讲心里话。
白婳无奈,只得继续应付。
自从表哥擂台拔畴后,白婳就不常能在家里见到他了,他事忙抽不开身,今晚这一面,还是自擂台结束后,两人第一次私下见。
白婳神色从容,反观荣临晏,欲言又止,与白婳面对面坐下后,外露出几分不自在来。
荣临晏开口:“我娘,下午来找过你。”
说这话时,他面上丝毫不见前几日的意气风发,反而愁绪满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