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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9章 一切都是假象（第3页）

>“不必向我忏悔。请向那雪地里的女孩忏悔，向那火刑台上的老人忏悔，向那投井自尽的少女忏悔。”

>

>“然后，替我说一句：对不起，我迟到了太久。”

皇帝伏地痛哭。

三日后，他颁布诏书：废除净魂司，改建“归忆院”；赦免所有因传播《断忆录》被捕之人；命全国州县每月初一举行“诵名仪式”，由地方官带头朗读本地归名者事迹；并亲自撰写《罪己书》，悬于太庙门外，供万民观览。

然而，风暴并未平息。

裴玄烬在北方集结旧部，打着“清君侧”旗号起兵，声称“妖言惑众，必致天下大乱”。他攻陷三城，屠戮设立忆祠的百姓，扬言要“再焚一次忘忧殿”。

小满闻讯，不再前行，转道北上。

途中，他收到各地传来的消息：南方学子自发组织“护名队”，日夜巡守护碑；西域商旅将《断忆录》译成数十种文字，沿丝绸之路传播；就连东瀛遣唐使也带回数册，称“此书胜千卷佛经”。更有传言，极北之地有人见冰川裂开，浮现出整支消失百年的戍边军魂，齐声高呼：“我们回来了！”

大军压境之际，小满抵达前线营地。

将士们见他拄杖而来，衣衫褴褛，却目光如炬，无不肃然起敬。主将问他：“先生手无寸铁，来此何益？”

小满只答一句：“我能让他们听见死者的声音。”

当夜，他登上?望塔，点燃那盏油灯，展开《断忆录》全文，开始诵读。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雪，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他讲吴明远如何在狱中用指甲刻字，讲柳如眉临终划冰求春，讲沈云卿妻儿流落街头仍背诵诗书……

随着每一个名字被念出，战场上的积雪竟开始震动。一道道蓝光从地底升起，凝聚成人形。有的缺臂少腿，有的面目焦黑，但他们全都挺直脊梁，面向敌营。

裴玄烬亲率铁骑冲锋，忽见前方大地裂开，无数身影列阵而立，手持无形之书，口中无声呐喊。他的战马惊厥跪倒，他自己则呆坐不动，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父亲……母亲……”他喃喃道，“我听见你们了……”

次日清晨，敌军尽数投降。裴玄烬自缚双手，跪于小满面前。

>“杀我吧。”他说，“我该死。”

小满摇头：“你不配死。你要活着，亲眼看着每一个你曾抹去的名字，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

后来，裴玄烬被囚于南陵井畔，每日抄写《断忆录》，直至双手溃烂。某夜雷雨交加，井水沸腾，一道光影浮现眼前。那是他父母的模样，静静望着他。他嚎啕大哭，连写七日七夜，补全三百余名被毁者的生平，最终力竭而亡。

临终前，他在纸上留下最后一句：

>“原来记住，才是最严厉的惩罚。”

多年后，忆井旁建起一座宏伟书院，名为“归名堂”。每年月圆之夜，万千学子齐聚于此，手捧《全忆录》，齐声诵读开篇词。天空蓝雨落下，井中光芒冲天，仿佛回应人间的呼唤。

小满活到九十八岁，去世前一日仍在修订最后一卷。他把笔放下，望向窗外春雨，轻声说：

>“忆昭，我做到了。”

那一夜，全国持有《断忆录》之人同时入梦。梦中，一名女子站在百花盛开的庭院里，转身微笑。她不再是玄袍冷艳的执令者，也不是悲苦凄绝的斩忆者，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穿着素裙，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轻轻对孩子讲述过去的故事。

她抬起头，望向星空，说：

>“现在，轮到你们了。”

第二天，所有《全忆录》的新版书籍扉页，都多出一行从未印刷过的字：

>“记忆不死，因其生于人心；历史不灭，因有人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