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不让任何人再经历我的痛苦。可我错了……真正的安宁,不在沉默之中,而在声音之间。”
说完,那影子化作青烟,消散于灯焰。
小满久久不动,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似有无数灵魂在他体内低语、哭诉、呐喊。他猛然咳出一口血,溅在纸上,恰好落在“裴玄烬”三字之上。鲜血蜿蜒流淌,竟与墨迹交融,形成一朵诡异的花形图案。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清算的开始。
第二日清晨,他抵达滁阳府学。此处原是讲经之所,如今却被查封,大门紧闭,门环锈蚀。小满立于门前,朗声道:“昔有吴明远,因言获罪;今有沈云卿,因记而亡。诸君读圣贤书,可知何谓‘仁’?若见不义而不言,见遗忘而不救,纵通五经,亦不过腐儒!”
话音未落,忽听院内传来脚步声。十余名老少鱼贯而出,皆着儒衫,手持竹简。为首者白发苍苍,乃前任府学祭酒林怀瑾。他颤巍巍上前,深深一揖:
>“吾等闭门读书二十载,今日始知:书中自有黄金屋,亦有白骨堆。愿随君同行,共修《全忆录》。”
小满含泪还礼。
当日午后,他们在废学堂中设坛开讲。小满取出《断忆录》残卷,逐字诵读。讲到柳如眉雪地冻毙一节,满堂啜泣;说到老史官血书“真”字而亡,众人跪地叩首。一个孩童突然起身,用稚嫩嗓音吟唱一首古谣,曲调悲怆,竟是失传已久的《招魂引》。
歌声响起那一刻,天色骤暗,乌云压顶。
一道闪电劈下,击中院中枯槐。树干裂开,露出内里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整整一百零七个,全是当年被“肃言律”除名的学子。石板边缘,还有一行小字:
>“我们不曾逃,我们只是先走一步。待你们来接。”
小满跪下,以额触地。
当晚,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前,书架无穷无尽,每一本书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忆昭站在门口,身穿玄凤袍,面容清晰可见??眉如远山,目若秋水,唇角含笑。她递给他一把钥匙,说:
>“这是记忆之库的钥匙。从此以后,每个名字归来,都会在这里点亮一盏灯。你不必记住所有人,但你要确保,灯一直亮着。”
他接过钥匙,低头一看,竟是沈昭留下的那半块玉佩,此刻完整如初。
醒来时,东方既白。
他立即动笔,拟写《全忆录》编纂章程。规定凡收录一人,须有三项凭证:一是梦境传承(即“还忆症”所述),二是实物佐证(如碑文、残卷、器物铭文),三是群体共鸣(三人以上同时忆起同一事)。唯有三者俱全,方可录入正册。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异象频发。
西北戈壁,沙暴过后现出一座古城遗址,城墙刻满姓名,字体与《断忆录》完全一致;江南水乡,某户人家挖井得一青铜匣,内藏百年前被焚诗集残页,作者署名竟是“忆昭”亲笔;岭南深山,猎户发现一处隐秘洞窟,壁上绘有历代被禁之事,最后一幅画中,正是小满手持油灯,走向京城。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皇宫记忆阁深处,那座青铜碑竟自行移动位置,转向南方,正对南陵方向。碑面浮现出新的诗句:
>“一人分三影,双命换千春。”
>
>下方多了一行注解:
>“第一影:执令者,掌生死之权;第二影:斩忆者,承遗忘之痛;第三影:守灯人,持记忆之火。三影合一,方成完整之人。”
新帝得知此事,连夜召见史职院院长。
>“你说,忆昭真的回来了?”
>
>“陛下,”院长轻声道,“她从未离去。我们所谓的‘归来’,不过是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她一直在做的事。”
皇帝沉默良久,取下龙冠,赤足走入记忆阁。他在碑前跪下,低声问:“若我想忏悔,该向谁说?”
风穿廊而过,拂动帷幔。一本尘封典籍悄然翻开,一页泛黄纸上浮现几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