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等便是足足大半个时辰。魏妙沁睡得早,却起得晚。她软绵绵地爬起来,就见荀锐坐在床榻边上,一声不吭地等着她起身。这人真是怪了,怎么不叫她?魏妙沁揉了揉额角:“今日不是要去见我嫂嫂么?”“嗯。”荀锐淡淡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嗯?”魏妙沁的动作顿住:“……你已经安排好了?”“是。”原来他昨个儿兜了那样大的圈子,还真是为了这么桩事,因而连她说都不用说,他便将一切安置好了。魏妙沁一时心情有些微妙。她甩了甩头,将不适和微妙都甩走了。二人用了膳,换了衣裳。宫中女官给魏妙沁梳了头,躬身道:“娘娘,好了。”荀锐却走上前去,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支更为精致的凤钗,轻轻地插在了她的发髻间。他微微俯下身,盯着铜镜里映出来的魏妙沁的模样,眼底隐约流露出着迷之色。他这才哑声道:“这样……便好了。”魏妙沁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亲近,但荀锐很快就撤走了,带来的压力便没那么大了。她眸光一动,点了下头,跟着荀锐往外走去。等二人下了马车,进入到鸳鸯楼里。魏妙沁走在前面,荀锐走在后面。荀锐视线低垂,瞥了瞥她露在宽大袖口外的纤纤十指,到底没敢牵上去。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挣开他。他怕他会发疯。荀锐敛住目光,跟着缓步上了楼。一时吸引了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毕竟荀锐作的是贵人打扮,瞧着却又像是魏妙沁的跟班一样。魏妙沁的步子迈得快,怕杜氏久等。等到了天字号房外,她便立即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再推开门,动作行云流水。杜氏骤然见到她,还有些惊讶。“原来是妙妙要见我,我还当是何人呢……”“府上人说传话来的是宫里的人,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杜氏拍了拍胸口,站起身,正要伸手去接魏妙沁,却见门槛外,紧跟着又进来了一个青年。那青年身形挺拔高大,好似巍峨大山,气势压人。杜氏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对方。“宋家公子?”不!已不是什么宋家公子了!杜氏惊得赶紧跪了下来:“杜氏见过皇上。”对,是皇上。当初赛马场上撞了树的宋公子,如今是皇上了……“平身。”荀锐淡淡道。他对这个杜氏并无好恶之分。当然,若是妙妙爱她少些,他也会更待见她一些。一旁的丫鬟连忙扶着杜氏起身坐下。杜氏这下更惶惶不安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其实先前见着荀锐的时候,她就很是怕他了。因为这人看着太凶了,仿佛背负了一身的凶戾和煞气。现下就更怕了……杜氏转头与魏妙沁低声说话:“今日,这是……这是要做什么?”魏妙沁抬手要倒茶。荀锐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转而拿走了茶壶,提起,倾斜,这才给她倒了杯茶。杜氏呆呆看着这一幕,脑中像是有一处被触中了,渐渐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妙妙口中的夫婿,难道是……皇上?“嫂嫂不是要见我的夫婿么?”魏妙沁淡淡笑道。如今她再说起“夫婿”,倒也没那么生气了,口吻平和了许多。“是……可是……”杜氏愣愣看向荀锐。她又忆起妙妙同她说的话。再想起自己曾经脑海中的勾勒,更想起自己想要借杜府的名头,为妙妙壮底气,好叫那人别欺负了妙妙……妙妙怎敢说他是个恶人呢?自己又怎么敢将皇上想成是黑面虬髯的大汉呢?还有南安侯府怎么办?大魏皇室怎么办?天下人会如何议论妙妙?……荀锐没有出声。他只垂眸,推动面前的点心,推到了魏妙沁的跟前。好似眼里就只看得进去一个魏妙沁似的。魏妙沁屈指一指,正指着荀锐:“嫂嫂,他便是了。”她顿了下。原来这些话也并不难说出口。她道:“他便是我的夫婿。”荀锐心下骤然激荡。“啪”的一声。他手中的茶杯和茶壶碰了个稀碎。魏妙沁:“……”杜氏被吓了一跳,满头大汗,却不敢发声。她只干巴巴地道:“那、那真是一桩好事。”荀锐并不怕被碎瓷片割手,他飞快地收拾好了瓷片,抬眸看了一眼杜氏:“你说的不错。”魏妙沁:“……”哪有这样肯定人的?杜氏紧张得要命,哪里去管荀锐说的话有多么奇怪,只点着头应和:“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