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鹤一瞬不瞬地盯她,心底那些火气随着她眼眸光的震颤而忽高忽低。
可他就是生气,嘴上越不饶人。
“是,公事成了家事,那自然外人也成了家人,我回来倒是多余。”
“裴云鹤,你这话过了。”
何与贤再次出声,声音低沉,直直叫了裴云鹤的名字。
他看向裴云鹤,后槽牙咬紧,侧脸至太阳穴的青筋微凸,看上去也是真的动了怒。
裴云鹤不明白何与贤有什么好怒的,他与单吟才是夫妻,何与贤本就是个外人,最多算是有业务往来。
前头用那种长辈的语气来和他打招呼他就觉得不爽了,现下还一副要教育他的样子,裴云鹤亦是怒火中烧。
他走过去与何与贤对视,“是我过了还是何律师过了?”
何与贤微愣了一瞬,继而依旧凝着眼眸,声音更加严肃:“小裴总,我尊称你一声裴总,但在苏家,除了工作之外,这十多二十年来,我从来都是将单吟当成自家亲妹对待。”
“所以呢?”裴云鹤无法理解,“亲兄妹大了都得避嫌,还是你想让我尊你一声舅哥?”
何与贤下颌又是一动。
气氛愈加紧张,单吟过去想劝和二人,但裴云鹤不肯瞧她,何与贤更是摇头。
“看来小裴总还没理解我的意思。”
“悉听尊便。”裴云鹤根本不怵。
何与贤也就不与他客气了,倒真越发像是一位长辈。
“我何家受苏家资助才有今天,几代都跟着苏家,我长单吟六岁,从小就当她是妹妹。”
“小裴总也是有妹妹的人,你觉得,一个哥哥看见妹妹在夫家不被重视,就还要忍气吞声屈服在世家的淫威下吗?”
他指着桌上的温水和药,“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她生病感冒,你将她一个撇在家里,回来就是劈头盖脸嘲讽一通,当着外人的面尚且如此,背后呢?你当我会觉得你有多善待她?”
他语调渐高,好似将裴云鹤唬住了半分,也将单吟吓到。
单吟自觉情况跑偏了,忙过去拉何与贤:“不是的与贤哥,是我自己不想去医院,裴云鹤一直也有在照顾我。”
何与贤却偏头对她说:“你性子温和,受苦也不愿意麻烦别人,你不必替他说好话。”
他转而又对着裴云鹤:“即便是联姻的妻子,也不应该这样不被重视。裴云鹤,苏家是式微,却不是没落没人了,单吟一片赤诚千里迢迢过来,你们若是不愿意联姻完全可以趁早说,不必在答应联姻之后又羞辱她!”
“与贤哥!”
单吟没忍住喊了一声,手上的劲也大了,忍着喉咙间的刺痛,紧紧抓住何与贤的衣袖。
“与贤哥,你真的搞错了!”她也正色起来,很认真的拉着何与贤澄清:“他没有羞辱我,裴家也对我很好。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想替外公照顾我,但你真的搞错了。”
说完,单吟移开视线看向裴云鹤,却又一惊。
先前还气势十足的裴云鹤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怔然,他的眼睫轻阖,微垂着头沉默不语,似在深深思考什么。
“裴云鹤……”
单吟想与裴云鹤说话,可她不敢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身边的何与贤看着她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不忍,眉心一蹙,却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寻常也不是这么冒昧的人,情绪过去,熄了火气,他朝着裴云鹤微微低头致歉:“小裴总,这些话不该是我说给你听,如果你有任何不快,我一人全权承担。”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茶几上的那几份文件上。
“只是单吟心思纯净、为人真诚,望你,望裴家当真能够善待。打搅了。”
没等裴云鹤与单吟再说些什么,何与贤躬身拿上那几份文件,又望了单吟一眼,迈步离开。
偌大的别墅里响起门被带关上的声音,继而阒然沉寂,空气也凝滞在其间。
“裴云鹤。”
单吟实在不欲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明明三个人都是好心,却误会成这个样子。
她知道裴云鹤的言辞并非刻意讥讽,也知道何与贤是在为她撑腰,她请何与贤来谈事亦是为了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