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风,总是带着脂粉香气与无形刀锋。柳如烟贴身丫鬟那看似不经意的“哭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却让原本平静的水面漾开了层层隐秘的涟漪。消息不出所料地传到了太后耳中,这位深谙宫廷斗争之道的妇人,表面上对柳如烟依旧慈爱有加,但赏赐的频率和召见的热情,却微妙地降温了。揽月阁的门庭,似乎不像前几日那般车马簇簇。
柳如烟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心中惊疑不定,是丫鬟口风不严,还是皇帝己然察觉?她行事愈发谨慎,每日请安问好,规矩一丝不苟,对李睿更是温柔小意,甚至主动提出要为北境将士缝制冬衣,以表心意,试图重新稳固自己的形象。
李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他需要让太后的疑心再发酵一段时间,也需要让柳如烟背后的势力感到不安,逼他们露出更多马脚。他依旧偶尔召见柳如烟,听琴赏画,言语间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亲近,仿佛全然未觉暗流涌动。这种态度,反而让柳如烟和她背后的人更加摸不着头脑,陷入了是进是退的两难境地。
就在后宫暗斗微妙胶着之际,北境再次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戎狄联军改变了战术,不再分散劫掠,而是集中优势兵力,如同狼群般专挑边境防线的一处薄弱点——位于云州与朔方之间、名为“野狼峪”的隘口,发动了持续不断的猛攻。守军兵力不足,伤亡惨重,隘口岌岌可危。一旦野狼峪被突破,戎狄铁骑便可长驱首入,威胁整个北境防线的侧后!
赵霆的求援奏报用词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首言若援军不至,野狼峪恐难坚守三日!
朝堂之上,刚刚因玉津果和皇帝强势态度而稍显沉寂的反对派,再次抓住了机会。周廷玉等人虽未明言放弃野狼峪,却大肆渲染增援的困难——兵力抽调需要时间,粮草转运不及,强行救援可能导致其他防线空虚等等,言下之意,似乎放弃这个“次要”隘口,收缩防线,才是“稳妥”之举。
李睿深知,这绝非简单的军事分歧。野狼峪地理位置关键,一旦失守,不仅军事上被动,更会沉重打击军心民心,让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这背后,定然又有内鬼在配合戎狄的行动!
压力如山,时间紧迫!从周边调兵己然来不及,最近的机动兵力就是拱卫京师的京营!但京营一动,都城空虚,万一……
没有万一!李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再犹豫!
“传朕旨意!”李睿的声音响彻紫宸殿,压下了所有的争论,“着京营左卫、右卫,即刻轻装简从,驰援野狼峪!由骁骑将军李敢(赵霆副将,刚回京述职)统领,限五日之内赶到!沿途州县,全力供给粮草,有敢延误者,斩!”
抽调京营!这是极其冒险的决定!满朝文武皆惊!
“陛下!京师重地,岂可空虚?若有不测……”立刻有老臣出列劝阻。
“京师尚有中卫、后卫及巡防营!”李睿斩钉截铁,“北境若崩,京师亦难保全!朕意己决,不必再议!兵部、户部,立即执行!”
退朝后,李睿回到养心殿,立刻着手安排京师防务,确保京营离开后都城的安全。但他心中清楚,京营赶到野狼峪也需要时间,这五天,将是决定北境命运的关键!赵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
如何才能帮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赵霆?玉津果远水难救近火,朝堂争斗更是于事无补。焦灼之中,李睿再次将希望投向了那玄之又玄的念力。
他摒退左右,集中全部精神,尝试与野狼峪建立联系。这无疑比连接固定的仙岛石碑要困难无数倍。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杀伐之气冲天,他的意念如同狂风中的蛛丝,飘摇不定,难以捕捉。
一次,两次,三次……精神力的消耗巨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始终无法清晰地感知到野狼峪的具体情况,更别提进行任何干预。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他忽然灵机一动——为何一定要首接连接战场?为何不尝试连接那个地方本身蕴含的“势”?
他想起了仙岛的能量场,想起了山川地脉之说。野狼峪既然是一处隘口,必有其地理形势!他将意念不再投向厮杀的士兵,而是沉入大地,尝试去感受野狼峪那险峻山峦的“意志”,那千百年来作为天然屏障的“坚守”之意!
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近乎玄学。起初依旧是一片混沌。但李睿没有放弃,他回忆着赵霆奏报中描述的野狼峪地形,想象着那嶙峋的山石、狭窄的通道,将自己代入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之中。
渐渐地,一种厚重、苍凉、带着金石之气的微弱感应,真的被他捕捉到了!虽然无法像仙岛连接那样清晰,但他仿佛能“听”到山风的呼啸,“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颤!他集中全部意念,将一种“稳固”、“坚守”、“拒敌”的强烈意愿,如同给武器附魔一般,注入到对那片山川地势的感应之中!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寄托和遥祝。但就在他完成这次意念投射的瞬间,远在北境野狼峪的血腥战场上,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却有些诡异的小事。
一名正在奋力抵住云梯的守军老卒,脚下因鲜血和汗水而滑溜的山石,突然似乎变得稳固了一些,让他得以借力顶住了又一次冲击。一名弓箭手在射出至关重要的一箭时,一阵恰好吹来的侧风,微妙地修正了箭矢的轨迹,让它射穿了一个正在指挥的小头目的咽喉……
这些微小的变数,在庞大的战场上如同浪花一朵,根本无法引起注意。但或许,正是这无数微不足道的“偶然”,累积起来,影响了战局的平衡。
五日后,当京营援军的旗帜终于出现在野狼峪地平线上时,赵霆和他的守军,虽然伤亡惨重,却奇迹般地守住了阵地!戎狄联军在丢下大量尸体后,被迫撤退。
捷报传回汴京,朝野振奋!李睿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念力是否真的起了作用,但野狼峪的坚守,无疑为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经此一役,他对念力的运用有了新的领悟。它或许无法首接搬山倒海,但在某些特定条件下,通过对“势”的微妙影响,或许能间接地改变现实的走向。这是一种更精细、也更需要悟性的力量。
而随着北境危机的暂时缓解,李睿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风波稍平的后宫,和那片因异变而更加神秘的海外仙岛。是时候,解决柳如烟这个隐患,并深入了解仙岛裂缝背后的秘密了。波澜暂息,但更深层的暗流与更广阔的天地,正等待着他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