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钱庄的银库钥匙在吴世安手里攥得发烫,他刚从心腹口中听到消息——浙江藩台王金华被判斩立决前突然反水,递了供词,把“钱庄-藩台-票号”的黑幕全抖了出来,连金满堂都被惊动了。
“掌柜的,这王金华要是把您供出来……”心腹李西站在旁边,声音发颤。他跟着吴世安多年,知道掌柜的和王金华私下里做了多少勾当——漕银抽成、空票分润,哪一条都够掉脑袋的。
吴世安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手里的茶盏“哐当”砸在桌上,茶水溅了一身都没察觉:“慌什么?王金华未必敢把我供出来!可金满堂那老狐狸……”他顿了顿,想起金满堂之前对付沈敬言的手段——沈敬言不过是放贷爆雷想跑路,就被金满堂派人追杀,要是自己被王金华牵连,金满堂肯定会先下手灭口。
“不行,得跑!”吴世安咬着牙,突然站起身,“这钱塘钱庄的银库还有200万两,与其等着被金满堂灭口,不如带着银子走,找个地方快活下半辈子!”
李西吓了一跳:“200万两?这么多银子,怎么运走?要是被人发现……”
“放心,我早有办法。”吴世安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漕运文书,“你假扮漕运管事,把银子分装在十个铁皮箱里,混在漕粮中,连夜运去宁波——我在宁波洋行早打点好了,到了就把银子存进去,换个身份,谁还认得我吴世安?”
李西还是犹豫:“可银库少了200万两,总号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吴世安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就说银库被盗了!太平军闹得凶,就说是乱匪干的,谁能查证?”他拍了拍李西的肩膀,“这事办好了,我分你10万两,够你下辈子衣食无忧;要是办砸了……”话没说完,眼神里的寒意让李西打了个哆嗦。
当天夜里,钱塘钱庄一片寂静,只有银库方向传来“砰砰”的声响。吴世安亲自带着几个心腹,砸坏了银库的铁门,把里面的银子胡乱翻了一地,还故意弄出几处“打斗痕迹”,甚至在地上留了一把太平军常用的短刀,又写了张歪歪扭扭的字条:“太平军借银应急,日后奉还”,塞在门缝里。
“掌柜的,这样真能蒙混过关?”一个心腹看着狼藉的银库,还是有点担心。
吴世安拍了拍手,把钥匙扔在地上:“放心,金满堂现在自顾不暇,总号那边只会以为是太平军作乱,绝不会想到是我拿了银子。等他们反应过来,我早就在宁波当我的‘张老板’了!”
可他没注意,账房老秦被惊醒了,躲在柱子后面,把这一切看了个正着。老秦跟着吴世安多年,早就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可没想到他敢卷走200万两银库巨款。老秦吓得大气不敢出,等吴世安等人走了,才偷偷溜回房,把看到的一切记在账本后面——他怕吴世安灭口,更怕被牵连,只能偷偷留下证据。
第二天一早,吴世安“惊慌失措”地召集钱庄伙计:“不好了!银库被盗了!200万两银子没了!快报官!”
伙计们冲进银库,看到满地狼藉和地上的短刀、字条,都吓傻了。很快,钱塘钱庄银库被盗的消息传遍了杭州城,百姓们更是人心惶惶——本来就怕庄票兑不到银子,现在银库被盗,更是没人敢相信钱塘钱庄了。
官府来了人,查了半天,看到短刀和字条,又听说太平军最近在周边活动,就定了性:“是太平军余党所为,赶紧上报朝廷,派兵追缴!”
吴世安站在一旁,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各位官爷,一定要把银子追回来啊,这可是百姓的血汗钱!”心里却在偷笑——这群蠢货,正好中了他的计。
当天下午,吴世安就以“去宁波追查银子下落”为由,带着一个小包袱,坐上了去宁波的马车。临走前,他特意去了趟金满堂在杭州的别院,假意汇报银库被盗的事,看到金满堂一脸不耐烦,只关心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心里更确定——走对了!
马车驶出杭州城,吴世安撩开帘子,看了眼越来越远的钱塘钱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王金华、金满堂,你们斗吧,老子拿着200万两,去享清福了!”
可他没看到,在他的马车后面,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骑着马,远远地跟着——是御史派来盯梢的密探老郑。昨天夜里,老郑就发现钱塘钱庄的漕船异常,半夜运货,还全是铁皮箱,不像漕粮,就悄悄跟了上去,看到箱子被运上宁波的漕船,又看到吴世安今天坐车去宁波,立马明白了大半。
老郑拿出小本,飞快地记下:“咸丰三年秋,钱塘钱庄吴世安借银库被盗之名,转移银库200万两,分装漕船运宁波,本人随后乘车赴宁波,疑卷款潜逃。漕船编号‘杭漕073’,铁皮箱十个。”
写完,老郑把小本藏好,快马加鞭赶去驿站,把消息传给御史——他知道,这吴世安就算跑到宁波,也跑不出朝廷的手心,这200万两银子,早晚得追回来!
马车里的吴世安还在做着发财梦,想着到了宁波,把银子存入洋行,再买几处宅子,娶个小老婆,再也不用看金满堂的脸色,也不用怕王金华的供词。可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密探盯上,那艘装着银子的漕船,还有他手里的钱塘钱庄银票,都成了钉死他的线索——他以为的“遁形”,不过是自欺欺人,用不了多久,密查队就会追到宁波,把他从“张老板”打回原形,让他为这200万两银子,付出性命的代价。
夕阳把马车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巨大的枷锁,牢牢地套在吴世安的身上,跟着他驶向那条通往末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