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堂刚锁好漕银火耗账册,外间急促脚步声起,阜通钱庄沈敬言掀帘而入,脸上堆着假笑,攥着油布包,一看就藏着猫腻。
“金总爷,小的这儿有桩‘一本万利’的买卖!”沈敬言搓手凑桌前,压低声音,“江南粮商想借300万两军需款,您点头就分润三成——90万两白银,够您在天津洋行再添十箱宝贝!”
金满堂端杯抿茶,眼皮没抬:“军需款是给军营买粮的,借粮商?太平军劫了粮船,朝廷查下来,你我都得掉脑袋!”
沈敬言立马掏银票拍桌上:“金总爷放心!粮商跟漕帮熟,走的都是太平军碰不着的暗道!这5万两是定金,分润一到,我亲自押银送您府上!”
金满堂盯着“5万两”心头发痒,想起地窖里半满的金条——再捞90万两,东窗事发也够全家逃外国买庄园,后半辈子享福。
“沈总办就这么有把握?”金满堂放下茶杯敲桌,“300万两不是小数,出了岔子,军机处李大人也未必保得住咱们。”
沈敬言趁热打铁:“小的都查明白了!粮商有朝廷‘漕运特许令’,查了就说‘代运军需’,半年连本带利还,您落‘盘活军需’名声,说不定还能升官,一举两得!”
这话戳中金满堂的心,他终于点头,眼里闪着贪婪:“你得应我两件事:一是手续做绝,账册写‘军需粮草采购贷款’,半点儿把柄不留;二是分润先给我,敢耍花样,让你在京城钱庄混不下去!”
沈敬言点头如捣蒜,揣着批条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跑了,连桌上冒热气的雨前龙井都忘了碰。金满堂看着他背影冷笑——只要拿到分润,将来爆雷就推给沈敬言,反正军机处有李大人罩着。
第二天一早,沈敬言送来了手续,账册写得明明白白:“江南军需粮草采购贷款,300万两,半年期,年利率10%”,跟正经军需贷款没区别。金满堂扫一眼签了字,心里盘算着把90万分润换成金条,偷偷运去天津洋行——外国人看着,朝廷查不到。
可沈敬言早留了手,当天就找粮商把额度改成350万两,私扣50万两藏私库,预备出岔子就逃上海租界,不回京城。
“沈总办,金满堂会不会反悔?”瘦脸粮商搓手不安,“300万两军需款,他不认账咱们就惨了!”
沈敬言拍胸:“放心!金满堂贪财,有银子就肯干!我有他签字的批条,他反悔就去军机处告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咱们借这钱倒腾粮食卖给太平军,朝廷发现了——”
“怕啥!太平军给两倍价,运过去就赚翻!朝廷查来,咱们早拿银子逃外国了,谁管得了!”
粮商们被说动,却不知沈敬言早串通漕帮——漕帮运粮去太平军,他抽两成利,金满堂和粮商不过是棋子,赚够就踢开独吞。
金满堂刚给批条,就收到军机处李大人的信,说咸丰帝查军需款去向,让他“收敛些,别张扬”。他烧了信,把5万两银票藏进贴身荷包,叫来心腹张老三:“去天津洋行,说我要存金条,备好库房,这事要隐秘,别让人知道!”
张老三刚要走,金满堂又叮嘱:“顺便去江南查沈敬言和粮商底细,看是不是真跟漕帮有关系,别被他们骗了!”
可沈敬言早跟漕帮头目打招呼,让他们演给张老三看。张老三到江南,正赶上漕帮和粮商在码头喝酒,称兄道弟,漕帮头目还拿“漕运特许令”给他看。张老三信了,回去一说,金满堂彻底放了心。
半个月后,沈敬言押着90万两来。金满堂亲自去后门接银,看一箱箱白银搬进地窖,笑得合不拢嘴。当晚就拿10万两以“漕运经费结余”送李大人,李大人收了,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提军需款。
金满堂以为赚了盆满钵满,却不知这300万两是颗定时炸弹——粮商是太平军眼线,借这钱买粮接济太平军;沈敬言扣的50万两是漕帮“保护费”,漕帮早串通太平军,粮船出发就假装被劫,送粮送银后分赃。
这天晚上,金满堂梦见自己成了大清首富,咸丰帝赏黄马褂封“钱法总管”,让他掌全国钱庄。正得意时,官兵冲进来绑了他,搜走地窖银子,沈敬言拿他的批条笑:“多谢300万两,我去军机处领赏了!”
他猛地惊醒,额上全是冷汗。坐在床上看窗外月亮,心里发慌——总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想退银子,又舍不得地窖里的90万两。
“算了,有李大人照着,出岔子也能摆平。”金满堂自我安慰,翻个身睡了。
可此刻江南漕运码头,沈敬言正和漕帮头目、粮商举杯庆祝,桌上摆着300万两军需款换来的银票。
“干了这杯!”沈敬言举着酒杯得意笑,“等粮船‘被劫’的消息到京城,金满堂就等着倒霉!咱们拿银子逃上海租界,吃香喝辣,不用看人脸!”
众人举杯大笑,却没注意芦苇丛里有黑衣黑影拿纸笔记录——是御史派的密探,早盯上他们,等着抓现行。密探折好纸塞进暗袋,往暗处缩了缩,看他们喝得面红耳赤,心里冷笑:这些贪赃枉法的,等着去大牢哭吧!
金满堂还做着发财梦,没意识到亲手签的300万两投机贷,己把他推下深渊。没多久粮船被劫的消息会到京城,军机处的人找上门,就算有李大人,也难逃一劫。
夜色渐深,地窖里的白银在月光下泛着催命冷光,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