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喉间一声低吼,仿佛置身在北疆战场,两方兵马急不可待地冲向彼此,转眼间便纠缠不清。
他们撕咬、吸吮、伐鞑,有人诱敌深入,有人反戈一击。
血啊、肉啊,分不出你、分不出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夜深,柏姜一边身子被褚绍重重地压着,动弹不得。
褚绍呼吸沉沉,热气打在她颈间,鸦羽般的睫毛密密匝匝地遮在眼下。
柏姜看了许久,终于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
她空着的一只手在被褥底下缓缓游过去,悄悄撑起被褥边缘,被血丝浸红的纱布在薄薄的月影儿底下看得并不真切。
柏姜将手放在那里贴了一会儿,又缓缓往一侧偏移三指距离,夜深人静,褚绍的心跳在手下鲜明而有力地鼓噪着。
原来是在这里。
柏姜无声地默念着。
长秋宫她床榻头上的暗格里一直备着一把匕首。
只要刺进去……
刺进去之后呢?
柏姜想起褚绍牢笼一般无法挣脱的怀抱,想起铜城外沉睡的兵马里有一半听他调令。
力量,她还没有真正的力量……
身侧骤然一轻,褚绍在沉睡中翻身,松开了对柏姜的桎梏,将胸膛全然袒露了出来。
柏姜终于能顺畅地呼吸,她收回视线,忍着麻木的手脚翻身朝着床帐深处合眼睡去。
待她呼吸平稳后,褚绍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看着柏姜蜷缩的背影回想起方才心口小小的温热,终于他追着柏姜的背影过去,又一次将二人牢牢地嵌合成密不可分的一体。
翌日晨起,褚绍率先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醒来,下巴有些痒,是柏姜的头发绒绒地蹭着他。
他低头用力中柏姜头发上磨蹭两下,也不管她是否在装睡,在软而热的耳垂肉上咬了一口又亲了一下,这才起身下榻。
新皇登基大典在十日后,就算登基了也与没有无异,他还是要早起去东极殿批折子。
他坦然走过帘幕重重,外头宫人正井然有序地洒扫,一见他来,众人噤若寒蝉,抖着嗓子请安后便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柏姜还没起,阿充抱膝坐在外头守夜的小榻上,眼圈乌青。
褚绍不管她,自顾自踏出了殿门。
说曹操曹操到,褚绍一出长乐宫门,便撞上个小小的明黄色的身影,正是贺兰祎。
他现今作摄政王,见皇帝可不行跪礼。
不过他今日心情很好,还是单膝跪下轻声请安。
贺兰祎小大人似的,绷着脸点头叫他起来。
他身量高,站起来时贺兰祎的小脸也跟着往上抬,他那头冠是纯金的,重的很,几乎要把人坠得往后仰倒过去。
贺兰祎还绷着脸在纠结,褚绍已经伸手把人抱了起来,坐在胳膊上。
“皇上,不介意吧?”
贺兰祎舒展开小小的眉头摇头,褚绍抱着人折返,一进了长乐宫贺兰祎便把脑袋重重往褚绍肩膀上一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累不累。”
“好累,我……朕以后都得当皇上吗?”
褚绍微妙地眨了下眼,随即模糊地答道:“这样不好吗?”
贺兰祎又叹气。
褚绍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小孩被柏姜养得也太没有防备心。
脖子边突然传来丝丝的痛意,是怀里小孩伸手扒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好奇地问:“呀,出血了,谁挠你?”
“你母后。”
“啊?”小孩疑惑,继而又肯定地说道:“肯定是你欺负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