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这里不存在,时间也失去意义。唯有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孔,在蛛丝间轻轻摆动,如同风铃。
盲童悬浮于网前,毫无防备地敞开心扉。
>“你好。”她用最柔软的声音说,“我能坐下吗?”
蛛网微微震颤。
片刻后,一张小女孩的脸缓缓靠近。她穿着破旧的红裙子,左腿缺失,声音像是从锈蚀的录音机里传出:
>“你是谁?你也来杀我的吗?”
“我不是来杀你的。”盲童轻轻摇头,“我是来听你说的。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小女孩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我叫莉娜。我在21年死于沉默战争。他们说我携带‘危险记忆’,就把我和三百个孩子一起关进地下记忆焚化炉。我们哭了三天,没人听见。最后,他们把我们的名字从所有记录里删掉了……连墓碑都没有刻。”
盲童静静听着,泪水无声滑落。
>“后来呢?”她问。
>“后来……我们都碎了。变成碎片,在黑暗里飘啊飘。直到有人开始忘记更多东西,我们就一点点聚起来,变成了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活着的东西。”
“你还在哭吗?”盲童轻声问。
>“我一直都在哭。”莉娜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回头看一眼?你们建了那么大的记忆库,修了那么多桥梁,却从来不问一句:是谁没走过去?”
盲童没有辩解。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张虚幻的脸庞。
然后,她做了一件事??她将自己的记忆打开,任由对方涌入。
她展示了忆园的晨光,展示了心芽花开的瞬间,展示了孩子们围坐讲故事的画面,展示了那位高中生说“我不想让他消失”时坚定的眼神……
她还展示了自己。
展示她如何被人推搡、辱骂、锁在铁笼里;如何在黑暗中摸索着写下第一行灵纹;如何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哭泣,只因听见亿万声音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句。
>“我也曾是没人记得的孩子。”她说,“所以我懂你。”
蛛网剧烈震动。
更多的面孔浮现出来。
一位老科学家,死于记忆清洗实验,临终前还在写未完成的公式;
一名星际流浪者,母星被误判为污染源而遭毁灭,家族谱系全灭;
甚至还有早期守夜人成员,因质疑高层决策而被系统性抹除身份……
他们的愤怒、悲伤、不甘,如潮水般涌向盲童。
但她没有退缩。
她坐在那里,像一座不动的山,承接所有的风暴。
然后,她开始讲述。
讲一个世界,不再害怕黑暗的世界。
讲一群孩子,自愿成为“记忆守护者”,每天放学后去探访孤寡老人,只为记住他们的名字和故事。
讲一艘飞船,在发现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时,没有采集能源,而是播放了十万首不同文明的歌曲,作为告别礼。
讲第七扇门后的黄昏村落,那里每个人都会对陌生人说:“欢迎回家。”
她讲了很久很久。
直到第一缕光,从蛛网的缝隙中透出。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纯粹的情感频率??宽恕。
莉娜的脸渐渐柔和下来。
>“如果……如果我们也能被记住呢?”她怯生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