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身上装了GPS呢。”弗吉尼亚嘴角扯出冷硬的笑。
骗人。她根本不需要定位。
四年的幽灵生涯足够她把整座横滨刻进骨髓。哪条巷子的监控有死角,哪段河岸的流速最湍急,每一个太宰治心中的死亡圣地,她都一清二楚。
“前辈的跟踪癖可真是变态。”他虚伪地笑着说。
“嗯嗯是呢,就比一些凌晨跳河的人好一点……困死了。”弗吉尼亚突然伸手拽住他的领口,“起来,回去换衣服。”
太宰任由她拖拽,湿漉漉的袖口蹭过她的皮肤。
她果然会来。
她果然……
某种酸胀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他猛地反扣住她的手腕。弗吉尼亚皱眉回头,正对上他鸢色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浓稠得几乎实体化,像一团纠缠的荆棘。
他渴望死亡带给他解脱,却为她的“不准”而雀跃。
原来如此,他恐惧的从来不是她的离开,而是自己这份丑陋的、执拗的、像野狗护食般的——
需要。
这个词烫得他舌根发麻,搅得他胃部翻涌。
太宰暗暗嗤笑:这幅样子真是恶心啊,太宰治。
“因为钥匙丢掉了嘛。”他借着她的力起身,刻意装作体力不支撞进她怀里,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前辈好凶啊,明明是你先挂了我的电话才让人家郁气难消哦。”
弗吉尼亚逆着光看他,目光扫过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和蜷起的手指,突然叹了口气。太宰看见她蓝色的眼眸在逆光中呈现出琉璃般的质地,某种近乎颤栗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仿佛她下一秒就会说出「我厌倦了」或者「到此为止」。
“白痴,钥匙串在你口袋里叮当响呢。”
她甩开他的动作像是摆脱瘟疫,但一枚熟悉的戒指却紧接着砸在他额头上,金属的凉意带着磕碰颅骨的疼痛渗入皮肤,更深刻的确是另一种尖锐的愉悦。
你明明根本不需要这个所谓的监测媒介,却还是把它给我,是否证明你也在掩饰自己的真心?是否证明你也有与我相同的恐惧?
只是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率先迈步向前走去,头顶的呆毛在风中颤动。
晨光彻底刺破云层的那一刻,太宰望着她发梢上晃动的光斑,恍然发觉心中竟升起如同朝阳一样蓬勃的、对明天的期待,而这对他而言不亚于另一种致命的毒——比任何死亡都令他恐惧。
真讽刺啊,他们一个追逐死亡,一个策划死亡,最终却都困在对方留下的“生”的诅咒里。而他太宰治擅长计算所有变量,唯独算不清自己在当时氧气耗尽的灼烧感中,究竟希望她来还是不来。
太宰治踉跄起身跟在她身后,湿透的绷带在身后拖出蜿蜒的水痕,如同某种生活于阴暗处的生物爬过留下的黏液。
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关于戒指。
关于梦境。
关于为什么她总能找到一心求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