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结束时,已是凌晨两点。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拆下设备,小心翼翼收好胶片。临别前,那个最初念《梦典》的女孩走到宁皓面前,递给他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
“蓝裙子姐姐让我交给你的。”她说。
宁皓接过,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稚嫩笔迹:
>**下一个镜头,由你来拍。
>别忘了,你也曾是个会做怪梦的孩子。**
他攥着纸条,久久无法言语。
第二天清晨,宁皓出现在城郊一所废弃社区中心。这里曾是工人文化宫,后来荒废多年,外墙爬满藤蔓,玻璃碎了一半。但他记得,这里的礼堂保留完好,舞台、幕布、老式音响系统都还在。
他推门而入,灰尘簌簌落下。
阳光从高窗斜照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粒,宛如胶片放映时光柱中的尘埃舞者。
他在舞台中央站定,环顾四周。寂静中,仿佛听见了掌声、笑声、抽泣声,还有无数人在黑暗中屏息等待开场的声音。
他闭上眼,轻声说:“如果有人想听,我就讲。”
没人回应。
但他知道,这句话已经进入空气,进入了电磁波,进入了某个尚未命名的频道。它会找到听众,就像磁石吸引铁屑。
三天后,第一批人来了。
有大学生,带着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有退休教师,抱着一叠手抄童谣;有个聋哑少年,用手语比划着一段关于“会唱歌的星星”的幻想剧。他们听说这里要办“民间故事剧场”,便自发前来。
宁皓没有拒绝任何人。
他们打扫场地,修缮座椅,用废旧布料缝制新幕布。有人带来投影仪,有人捐出收藏的老电影海报,还有个程序员少年开发了一个匿名上传平台,名为“Y9通道”,允许用户以语音、文字、绘画等形式提交梦境片段。
一个月内,“云上影院”公测版上线。
界面极简:一片星空背景,中央一道虚掩的门。点击进入后,会出现随机播放的用户投稿内容??可能是五岁孩童口述的睡前奇遇,也可能是老人回忆中模糊的童年幻象。每段故事结尾,都会浮现一行字:
>“你相信吗?如果你信,请继续讲下去。”
平台迅速走红。虽屡遭审查删除,IP不断更换,域名频繁变更,却始终无法彻底根除。人们开始用暗号交流:“昨晚看了星星吗?”“门开了吗?”“你写了第几章?”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也开始出现异象。
某小学美术课上,全班学生不约而同画出相同的场景:蓝色裙摆的女孩站在电影院门口,身后跟着一群手持炭笔的孩子。老师报警,教育局介入调查,却发现这些孩子彼此并不相识,且作画前从未接触过相关资讯。
某电台深夜节目接到神秘来电,对方播放了一段音频:海浪声中夹杂着断续对话,隐约可辨是两个年轻人讨论如何拍摄一部“能让死人复活的电影”。技术人员追踪信号来源,最终定位到一片早已拆除的旧电影院遗址,地下管线中竟埋藏着一段未登记的电缆,仍在传输数据。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西北某偏远山村,一位牧羊人声称每晚都能看到“天上有电影院在放电影”。村民起初不信,直到连续七夜,全村人共同目睹空中浮现模糊光影,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对白声。当地学者前往考察,用摄像机记录下一段影像,经分析发现其中包含大量失传方言词汇,以及一段疑似《萤火》配乐的旋律变奏。
这一切,都被归类为“群体性叙述共振事件”。
而宁皓,依旧低调行走于市井之间。
他不再自称导演,也不再解释过去。他只是倾听,记录,偶尔引导。他像一颗静默的种子,埋在土壤深处,不再追求破土而出的辉煌,而是默默输送养分,让更多的芽苗自行生长。
一年后的夏夜,南京路小学原址举行首次露天放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