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釉料会再次反应,化合物陆续沉淀,颜色会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变成釉、浆分离的清水……”
林思成仔细的擦手,“所以,只有半个小时,能浸就尽快浸,能多浸一点是一点。放心,肯定能卖的出去……”
刘东彻底怔住,脸黑成了锅底:意思就是,我想拿釉浆分析成分,都没办法分析?
他忍着怒火:“这呈色不对,这绝不是文献中记载的茶叶末釉……”
“所以我才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林思成笑了笑:“康熙时督陶官唐英所著《陶成纪事》载:厂官釉(专指清代御窑仿烧的茶叶末釉)黄者,偏腻,有茶(大斑块)而无末(更细小的釉点),为鳝鱼皮……绿多而无碎点者,厥为蟹甲青……”
林思成一指绿的那一缸:“绿多有茶无无碎点,蟹甲青!”
再指黄的那一缸:“黄者有班而无末,鳝鱼黄!”
“不可能?”
盯着两口釉缸,刘东的眼皮的止不住的跳,“早失传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耀州瓷不也失传了?但最后,仍旧被国瓷所和李国祯先生复原了出来?”
你放屁……那是我老师复原出来的……
骂娘的话涌到了嘴边,又被刘东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刘部长,别耽搁了:还有二十五分钟,釉浆就废了,浪费了岂不可惜?”
林思成又看看表,“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具体是什么原理,如何才能更长时间的保存,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你推导不出来……”
刘东脸色乌青:他连原理都不知道,别说半个小时后釉浆就会暴废,就算不废,他能不能推出来?
他咬住牙:“配方呢……配方是什么?”
林思成猛的愣住,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想不通,刘东是哪来的脸皮,什么样的心态,才会问出这一句?
“刘部长,你记不记得三天前,你感觉我已经认出王老师(王虹)刻胎时用的并非耀州的双刀法,而是定州工时,你站在我身边说的那一句:法不轻传,道不贱授!”
“真的,如果是第一天和苏院长见面时,你直接这样说,我都不会太在意:毕竟是核心技术,是孟所长和你们钻了十几二十多年的心血……”
“如果你当时就问:你们是来偷技术的吧,我也不会生气。毕竟我太年轻,你这么怀疑很正常……但是,你整整拖了我们二十天……
就一直拿饵钓着,每次都告诉我:你们先紧着现有的资料学,等孟所长回来,再给你们核心资料……甚至于,我屡次想和研究员老师们交流交流,你都当成我要套他们的话……最后没办法,我就只能拿着样本硬推……”
林思成又指了指那两缸釉:“已所不欲,勿使于人……釉浆就摆在这里,烧出来后就是现成的样品:有本事,你就像我一样,拿样品倒推!
哦对了,孟所长的师兄,景德镇陶瓷学院泥釉料专家,方豪教授于1989年发表的学术论文《茶叶末结晶釉主晶相的研究》,也可以借鉴一下……”
“刘部长,我再提醒你一下:茶叶末釉源自耀州瓷,这没错。但陆游怎么说?耀州出青瓷器,谓之越器,似以其类余姚秘色也……然极粗朴不佳,唯食肆以其耐久多用之……
而你所以为的茶叶末,和蟹甲青、鳝鱼黄就不是一种东西,也不是耀州窑发明的,而是明代、清代御器厂,是景德镇……
这两种是真正的皇家御瓷,宫廷秘釉。甚至有自己的名字:厂官釉!但光绪时就失传了……所以,你用什么理由,你多大的脸,红口白牙的问我要配方?
稍一顿,林思成吐了口气:“我也不怕告诉你,哪怕是两缸半小时就会变色的半成品,也照样能申请专利。如果申遗,国家级不好说,省级轻轻松松……”
刘东又惊又怒:他们研究的耀州瓷,申遗申报的也是耀州瓷,甚至于此次孟所长去京城,向文化部汇报并申报的第二阶段的研究计划,就是茶叶末釉。
但突然,耀州瓷之冠,茶叶末釉的巅峰技艺,却被别人注册了专利,甚至于,还要申遗?
那他们二十多年的苦心钻研算什么,申遗又申了个什么遗?
越想也怕,越怕越气,刘东嘴唇发紫:“你敢……你他妈敢?你申一个试试……”
林思成怔了一下,又冷笑一声:“我想申就申,你算个什么东西?”
商妍怔住,李贞怔住,孙乐章丰也怔住。
包括等在门口,接林思成回去的葛旭,徐高兰,以及研发室内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
认识多久了,就没见林思成骂过人,哦不,就没见他生过气。包括认识他最久的商妍和李贞。
这突然骂了句不太脏的脏话,关键是那种看见茅坑一样的表情和眼神,就感觉……比骂娘还脏。
刘东气的打哆嗦,举着手指,颤颤巍巍:“你等着……你等着……”
我等你个锤子?
林思成冷笑一身,站了起来,刘东猛的冲过来,拦在他身前,像是不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