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来,他既然会,又何必又费时间又费钱,专程跑来学一趟。
甚至于,还受了二十天的窝囊气?
所以,肯定还不会……
胡乱猜忖,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小时。
还是那樽素胎,还是牡丹缠枝纹,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造型。
但视觉感官却截然不同:纹饰有棱有角,更为立体……越窑深剔刻,高浮雕。
再仔细对比,与刚刚送入窑的那批有什么区别?
除了刻的更好,线条更为流畅……
正默然无言,林思成退后一步,稍一端详,又点点头:“还行!”
而后,他又往前,“唰”的一刀……依旧如刚才,像是精美的画纸被撕掉了一道。
但一群雕刻师的眼皮齐齐的一跳:他削了干嘛?
当然是要重刻。
但如果重刻,除了耀州工,他还能刻什么?
惊疑间,林思成眨眼就是几十刀,又略微修整,将瓶胎刮平。
而后稍稍喷了点水,让略干的胎体软化,而后,拿起了双刀。
左刀刀尖刺入泥胎,只听“滋”的一声,瓶胎上切出一条弧线。又“滋”的一声,弧线变成月牙形的弧槽。
另一边又是两刀,中间再两刀,一片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叶映入眼帘。
刘东的脸色不再变来变去,却煞白煞白。脑子里像是被狗舔过,一片空白。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会,他跟谁学的……他跟谁学的?
那你他妈既然会,还来学什么学?
起初,商妍还看的一头雾水:因为林思成明确说过,因为文献太少,孟所长复原的耀州瓷技术算不上完全复原,至少刻工不完全。
只是复原了一半,又融入了创新技艺。不过效果很好,完美复原了耀州古青瓷通过“积釉深浅形成色差,呈现出明暗对比”的视觉效果。
但具体复原的是哪部法,创新的又是哪部分,以及技术重点有哪些,林思成也不知道。
不然不会专程跑一趟,一待就是二十天。
既然不知道,那当然就不会。但你又削成素胎,是又想刻什么?
但看到林思成手持双刀,且自然而然的刻出第一片花叶,然后后退一步,托着下巴端详的时候,商妍又惊又疑,又是佩服。
你当他在欣赏?
才第一刀,他能欣赏出什么?他在对比:下刀的深度合不合适,角度有没有偏移,刀法深浅变化而展现出的层次,能否使积釉产生色差。
说人话:他这是现学现刻。
所以,林思成真的在现场总结:因为实验室已经移交,他不在这总结,就得回西京再总结。
但一来一去就是一天,等回去后还能记住多少?
包括他现在边刻也讲,也是为了加深印象。之所以让录像,又让李贞和孙乐同步记录,同样是怕拖的太久导致记忆模糊。
所以,压根就不是刘东和其他人所以为的“林思成在给他们上课”、“让他们长长见识”、“给点教训”、“秀他们一脸”……等等等等。
当然,确实产生了这样的效果,但这只是顺带,更不是林思成有意的。
再看刘东如丧考妣一样的脸,商妍百分之九十九敢确定,林思成现在用的,就是孟所长半复原半创新,之后又用来申遗的技艺。
不然他脸色不会这么难看,跟吃了屎似的。
但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商妍咧开嘴,无声的笑。笑了好一阵,她又恍然大悟:昨天晚上,林思成复盘时,刻的都还是越窑工。
还边刻边念叨:耀州瓷的雕胚师,学定窑和越窑的雕胎技术做什么,还雕的这么好?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突然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孟所长的创新技艺,就是将两者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