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花裙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跟父亲“谈判”的模样。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几日来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忆驱散了些许。
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声里便带上了一丝哽咽,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打湿了父亲的手背。
沈珉坤看着女儿泪中带笑的模样,心中既是酸楚又是慰藉。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声音依旧带着笑,却也多了一丝轻微的颤抖:“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当时啊,我就在想,我这宝贝女儿,将来到底是哪个臭小子能有这么大的福气,能把她娶回家去。”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目光中却尽是慈爱:“现在想想,真是便宜了陆江河那小子了!”
此刻的沈珉坤,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省委书记,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普通父亲,用着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对女儿幸福的希冀。
沈文静闻言,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一下父亲的手臂,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嗔:“爸!江河他很好,您别老这么说他。”
沈珉坤闻言,轻轻颔首:“嗯,江河这小子,确实不错。比我当年,在基层的时候,思路要活泛得多,也更有冲劲。”
他话音微顿,看着女儿,“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沈文静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父亲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掖好:“爸,江河他最近正牵头明阳那个家具厂的产业升级,涉及到不少投资和厂房建设的事情,千头万绪的。他本来急着要过来看您,我说您这边有我呢,让他先把手头要紧的工作处理好再说。”
沈珉坤的目光深邃了几分:“嗯,明阳的摊子铺得不小,他压力也大。”
他沉默片刻,又道,“这样,文静,你明天还是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他聊聊。”
沈文静心中微微一动,父亲这是有重要的嘱托,她立刻应道:“好的,爸,我明天就让他来。”
她正想再问问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王建民领着两个护士走了进来,“沈书记,沈小姐,探视时间差不多了,沈书记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不能太劳神。”
沈文静应了一声,又替父亲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一个护士已经上前,准备给沈珉坤测量血压。
她轻轻带上门,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了陆江河的号码拨了过去。
冬日的冷风从微开的窗缝中透进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电话铃声响了不过两三下,便被迅速接起。
“文静?”听筒里传来陆江河熟悉而略带焦急的声音,“伯父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陆江河的声音像是带着一股安定的力量,沈文静紧绷了几天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之前强忍的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有,江河,爸……爸他现在还好。”
顿了顿,她补充道,声音低得几乎微不可闻:“我……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