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樱红师姐,是不是李师叔的道侣啊。”有弟子忽然开口道。
只是瞬间,他便被那些内门师兄们那能杀人的视线给淹没了。
“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至于这么……破防吧?”
李寒舟全然没注意到他又成弟子们焦点了,然而这一次是幽怨远大于尊敬的。
他只是带着师兄朝着青峰山走去,回家。
都说人间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露,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如今他和师兄李长寿,算不算是一种另外的他乡遇故知?
从天玄界离开家。。。。。。
南陵的春意渐浓,回音树的新叶在晨光中泛着青翠光泽,仿佛每一片都浸染过血与梦。井水依旧清澈,却不再平静??它像一面活的眼睛,映照过往,也吞吐未来。阿砾每日清晨都会来此静坐,不敲鼓,不说一句话,只是听。他听见风穿过林梢的节奏,听见根系在地下交织的低语,甚至能分辨出某片叶子落地时那微不可察的震颤,是否带着记忆的波纹。
他知道,这已不是单纯的耳朵在听。
而是心,在共鸣。
那一夜“逆溯回响”之后,九器残魂虽未完全复苏,却借众生之口、万民之心重新锚定了存在。证之砚上的裂痕仍在,但黑气退散,幽光转暖;回音树的根脉延伸至七州地底,与各地沉眠的真言遗物悄然相连。许绾留下的那支笔,如今静静插在砚台旁,笔尖凝着一滴永不干涸的墨,据哑女说,那是“第一个想起真相的人”落泪时化成的。
而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写字的哑女。
三日后,她在井边开口说了第二句话:“我叫言知。”
然后便转身走入密室,再未出来,整整七日。
当她再度现身时,发间木簪换作一支铜铃,样式与梦中白衣女子手中的一模一样。她对阿砾说:“我不是人。”
阿砾没有惊骇,只是轻问:“那你是什么?”
“我是‘听’的化身。”她望着井水,“是历代薪火使者临终前最后一声呼喊凝聚成的执念。我本不该有形,可人心不肯忘,于是天地借南陵之地,给了我一副躯壳。”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柔软下来:“你母亲死前,曾对着西北方向唱了一首童谣。那是你们村传了三代的曲子,其实……是‘心锁阵’的音律变体。她用歌声把你送到了今天。”
阿砾低头,掌心摩挲着鼓面。那些符文如今温顺如眠,可他知道,一旦再被唤醒,它们将不再是单一的法宝,而是一把钥匙??开启所有被封印之声的钥匙。
但他不能再轻易动用它了。
因为每一次共鸣,都在消耗真实。就像灯油燃尽前的最后一道光,辉煌却短暂。若世人尚未学会自己发声,仅靠一人敲鼓,终究会再次陷入沉默。
所以,他选择等待。
等一个孩子背下第一句禁忌的诗;
等一位老人鼓起勇气说出父亲的名字;
等一名书吏偷偷抄录下史官删去的段落;
等千万个微弱的声音汇聚成不可忽视的潮汐。
这一天,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
北境传来消息:一座废弃的驿站地窖中,挖出三百具无名尸骨,排列成环形,每人手中紧握一块刻字陶片,拼合后竟是一整篇《未亡录?补遗》。更诡异的是,每当月升,那些陶片便会自行震动,发出极细的嗡鸣,如同有人在远处击鼓。当地孩童开始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破袍的说书人坐在火堆旁,讲着他们从未听过的故事,醒来后竟能复述其中三章。
东海亦有异象。渔民打捞起一只沉船残骸,舱底藏有一卷铁皮包裹的竹简,上书“永昌三年海赈实录”,详细记载朝廷如何以赈灾为名,强征民船运银北上,致沿海三郡饿殍遍野。竹简末尾附有一行小字:“读至此者,若仍愿信,请将此书投入浪中,代我归海。”当晚,百名渔夫跪于滩头,亲手将复制品逐一抛入怒涛。翌日清晨,海面浮起无数发光水母,游动轨迹竟组成一段古老音符??正是三短一长的铃声节奏。
西漠最是惊人。一支商队穿越沙暴后迷失方向,误入一处地下洞窟,壁上布满壁画,描绘的竟是千年来薪火使者的传承图谱:从最初的真言阁学士,到后来扮作货郎、僧侣、妓女、戏子的传递者,最后定格在一个手持小鼓的少年身上,面容与阿砾分毫不差。洞窟中央立着一座石鼓,无人敲击,却日夜自鸣,声如低泣。商队中一名盲眼乐师听完三日,突然提笔写下一部新曲,取名《听见》。此曲传开后,凡聆听者皆会短暂失语一日,随后却能清晰回忆起童年遗忘之事。
这些事,一件件传到南陵。
阿砾听着,不语,只将每一条消息写在纸上,投入井中。纸张触水即溶,化作一圈涟漪,仿佛被大地吞下,又送往别处。
他知道,这不是他在传播,而是世界本身在苏醒。
可就在此时,中州传来急报:新帝虽废“静口银”,却暗中组建“承音司”,名义上收集民间歌谣编纂《新风集》,实则以特殊药水处理纸张,使人书写时无意嵌入“顺从咒文”。更有甚者,宫中工匠打造千面“谐音钟”,每逢朔望敲响,声波可诱发轻微幻觉,令听者自觉删改记忆中的矛盾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