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什么事?”
诺瓦抽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不知怎的,年轻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死死盯着他的脖颈以下——教授皱了下眉头,不耐地用指骨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回神。
……啧,某人的口欲期简直没完没了,他甚至开始懒得计较。
波西逼迫自己回过神来,不要去注意那引人遐想的痕迹——该死的金毛混账!居然咬这么狠!
“哥,给我派些活去做吧。”少年有些急切地说:“我听说了,我在这里生活花的都是你的工资,我不想靠你养活……”
教授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开始显露出手足无措,这才慢慢挑起眉头:“你能干什么?”
波西一愣:“我——”
如果他实力尚存,就算比不上一位神,但他有自信,自己在此地多少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强者。但是现在他失去了力量,一时之间竟有些张口结舌,毕竟他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兄长继续这样忽视他。
“我接受过完整的贵族教育。”最后他只得呐呐道:“我知道该如何和贵族打交道,或者公文读写也是没问题的,我可以在这方面辅佐你……”
“这活儿有人干了。”对方却干脆冷硬地拒绝了他:“而且你不是黎民党人,党内事务不能交给你。”
“那我还能做些什么?”波西的指甲不知不觉扣进了肉里,他声音发涩,带着一股子赌气的酸味:“站在你身边,替你端茶倒水,伺候你穿衣吃饭?”
“首先我有手,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其次我有助理,他不会乐意你抢他的地盘的。”教授瞥了他一眼,其中的玩笑意味却不是冲着波西而去的:“如果你还想康复的话,我建议你别去招惹他。”
波西下意识张了张嘴,又酸涩地将话吞了回去。他忽然颇为惶恐地发现,失去纯粹的力量之后,他对这个人来说,竟似乎……一文不值。
教授盯着满脸沮丧的少年看了一会儿,忽而毫无征兆地提问道:“你的法术理论学得怎么样?”
波西愣了一下:“……除了一年级的第一学期之外,我始终是第一名。”
话题转移到熟悉领域的可控感令他语速快了起来,颇为急促地解释道:“第一学期是因为刚入学时知识储备还比不上那些大贵族子弟,他们都会给家中孩子请很多私教。但是后来我一直名列前茅——”
“唔,很好。”他的兄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被兄长肯定的快乐忽然就这样轻飘飘地降临了,像是撒了一层轻柔甜美的糖霜。波西甚至有些悲哀,为自己如此卑微而乖顺地任由对方肆意操纵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忍不住冲人露出一个笑容,略带炫耀地说:“我的神史成绩也很好,几乎每一次都是满分,还有符文学、吟唱解析、魔具应用……”
黑发青年平静而耐心地听着,直到波西忽然发觉自己说得似乎有些太多了,有种孩童试图得到长辈夸奖的嫌疑,于是略显羞怯地闭了嘴,教授这才慢吞吞地问道:“那么,你乐意去当法术老师吗?”
波西愣了一下,便听见兄长慢条斯理地说:“莫里斯港有一批民间术士,实力最强的是一位高阶使徒,在修行中难免有不少问题,如果你愿意答疑解惑的话……”
莫里斯港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术士与武者的。这部分人中,一部分投靠了贵族和商会,一部分人成为了佣兵,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为地下世界卖力。莫里斯港天翻地覆后,该抓抓,该审审,该判判,剩下算是清白的人被重新编录在册。
为了方便管理,黎民党组建了类似公会的组织,术士和武者可以选择接受任务赚取点数,从而兑换想要的奖励,答疑便是其中一种。
奈何可信的自己人要不是无信者,要不是没上过学的野路子,要不忙不过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正统的学院派劳动力,而且说难听点,他这个弟弟也没那个脑子产生别样的心思——不用白不用。
当然,幽灵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想要将这部分最强大的个体战力收括囊中,培养成忠于黎民党的核心力量。
关于如何借鉴无信者的修行方式,减少修行导致的异变,他已依据救世主提供的人选,向圣巴罗多术士学院的几位学者发出了信件。有些信件石沉大海,有些学者则惶恐地回信质问他究竟是谁,如何得知自己暗地里从事这一方面研究——一切尚在掌握当中。
“你愿意吗?”见人愣在原地,教授又问了一遍。
波西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当然知道术士对于当权者的重要性,这是否意味着,他的兄长默许了他开始逐步接触对方的核心势力?
“我愿意。”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并且略显骄矜地表示:“圣巴罗多术士学院是世界上最棒的术士学院,身为三年级年级首席,教一群初学者,我绰绰有余。”
诺瓦微微点头,转而从抽屉里翻出一份名单,推了过去:“这是第一批报名学员的资料,你可以熟悉一下。”
波西接过一看——其中竟然还有熟悉的逐影者的名字,显然是明目张胆来监视他的。但他居然也不觉得有多恼,反倒有种应对挑战的兴致勃勃。
“我先打好预防针,这里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平民,不像你的那些贵族同学。”教授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烟灰色的眸子严厉地盯着他:“所以收起你的架子,班级上只有老师和学生,没有身份高低贵贱之分,做不好我会立马换人——听明白了吗?”
结果对方呆呆地盯着他走神,看起来傻愣愣的。
诺瓦皱紧眉头:“波西?”
对方猛地打了个激灵,脸顿时可疑地涨得通红:“我、我知道了!哥哥!”
他的兄长的气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了?波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竟压得他隐隐有种喘不上气、想要当场跪下的错觉。
波西带着雄心壮志离开了,一道身影自教授的背后缓缓浮现。
“您相信他?”阿祖卡轻声问道。
“不。”教授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相信他没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捣乱的能力。”
“那小子的性格其实很好懂,”他毫不留情地冷漠剖析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希望得到认可,希望受人尊敬,希望站在聚光灯下——非常典型的光明神信徒。那些贵族的坏毛病是过往教育与经历导致的恶果,让他吃吃瘪,多少还能掰回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