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一份答卷被送至院长办公室。纸上只有一个词,却被反复涂改、描深,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写下:
**“我……配……得……到……幸……福……吗?”**
院长认得这笔迹。是当年那个总在地上画圈的小不点,如今已是心理学助教,专门辅导创伤儿童。他从不谈及过去,直到今天,才终于把压在心底二十年的问题,一笔一划地摆上桌面。
院长提笔批注:
**“这个问题值得所有人倾听。答案不在远方,而在你每一次愿意说出它的勇气里。”**
次日清晨,这行批注被人悄悄拓印下来,刻在学院后山的“问心崖”上。从此,那里成了学生们倾诉秘密的地方。每当日出,阳光洒落石壁,整座山谷都仿佛在低语:
“你说吧,我们听着呢。”
然而,并非所有回音都是温暖的。
某夜,一名男子潜入崖底,手持凿子疯狂击打石壁,口中怒吼:“闭嘴!都给我闭嘴!问题解决不了任何事!只会让人更痛苦!”
他砸碎了好几段刻文,直至筋疲力尽瘫倒在地。
这时,一个稚嫩声音从背后响起:“叔叔,你在生气吗?”
男孩约莫十岁,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笔记本。
男子喘着粗气回头:“滚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写问题。”男孩平静地说,“我觉得石头听得懂。昨晚我问它:‘妈妈走了以后,我是不是就不重要了?’今天早上再来,我发现旁边多了一行别人写的字:‘你很重要,因为你还在问。’”
男子浑身一震。
男孩又说:“你也写一个吧?随便什么都行。写完就不那么难受了。”
男人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放声痛哭。他抓起凿子,在石壁空白处狠狠刻下:
**“我对不起女儿……那天我说她考试不及格就没资格吃饭……她半夜跳楼了……我已经三年没敢提她的名字……”**
刻完最后一笔,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男孩默默递上纸巾,然后打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今天,我学会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能不能原谅犯错的大人?”**
这一夜,问心崖新增二十七条刻痕,其中有十条在黎明前自动发光,引得地下银流短暂改道,形成一片晶莹的雾海,笼罩整座山谷。
天文台记录显示,那一晚,启明星亮度再度增强,接近满月的三分之二。更有学者发现,其闪烁频率与人类脑波中的“共情波段”完全同步。
而在宇宙深处,“问轨星”悄然调整轨道,开始向太阳系外发射信号。内容不再是七个基础问题,而是地球十年来的全部“提问数据包”??包括孩子们的呐喊、受害者的低语、改革者的辩论、甚至刺客们的忏悔。
有人担忧此举会引来未知文明干涉。
但宁青曼只是仰望星空,轻声道:“如果宇宙真有高等智慧,它们评判我们的标准,不该是我们掌握了多少知识,而是我们是否仍保有追问的权利。”
她转身走进千问图书馆,推开最深处的一扇暗门。
门后是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画像??全是历史上因提问而被处决的人:焚书坑儒时的儒生、中世纪质疑教会的学者、近代揭露黑幕的记者、还有启明社最后七位成员。
正中央供奉着一块残铁,正是当年山谷出土的那片。
此刻,它正微微震动,表面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文字:
**“下一个牺牲者,将是甘愿为问题赴死之人。”**
宁青曼伸手抚摸,低声回应:“我准备好了。”
外面,晨光初现。
新生们陆续走进课堂,翻开崭新的教材。扉页上印着一句话:
**“你不必立刻找到答案,只要你始终不肯停止发问。”**
风穿过窗棂,吹动书页,哗啦作响。
就像当年山谷学堂里,那一阵唤醒觉醒的风,又一次吹过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