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岚静静地关掉电视机。
她是对的,这都是官方剧本,是污蔑,是编排好的谎话。
她是对的,她是对的……吗?
梅岚突然发现,她始终记得这个朋友的脸,也记得父母的样子。他们幽灵一样烙在她的脑海里,从未淡去。
那天,梅岚做了件新鲜事——她回到了父母留下的旧屋,端详着满屋子狼藉。它就像一块琥珀,时间还凝结在车祸那一天。
因为是匆忙搬家的房子,这套房性价比一般。梅岚不缺钱,索性就扔在了这里。
……至少,她是这样对自己解释的。
衣柜里散落着爸爸的衬衫,妈妈的化妆品早已过期,散发出变质的味道。洗手池边的洗衣皂干得面目全非,家具与地板堆满尘灰,几个行李箱孤零零地横在父母的卧室。
梅岚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者没有心情可言——她无意识走到那几个行李箱边,顺手打开它们,那里面装着他们不复存在的另一个未来。
一个行李箱里放了基本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三口人的牙刷被规规整整理好。全家福相框叠在柔软的被子里,怎么都不会碾碎。
一个行李箱里放了各种资料,梅岚的课本和练习册,以及梅岚最喜欢的几个桌面小摆件。和他们放在一起的,还有家里的贵重物品——妈妈的珠宝首饰,爸爸的手串,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物盒。
梅岚犹豫几秒,打开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盒子。
盒子是空的,梅岚摸索一阵,在衬底摸出一张写了一半的信。
【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
【爸爸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其实爸爸知道法术。】
【咱们家的古董店里也在卖法器,卖给一些不正规的修行者,这也算是咱的家族生意。这行没有你想的那样好玩,一旦入行,很难全身而退。】
【正规修行者有官方的门路,来咱家买东西的人,大多和社会黑暗面纠缠不清。你要时刻绷着精神,生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还要定期出门陪那群人喝酒,探听消息拉关系。】
【当你看过不该看的人,听过不该听的事,想金盆洗手很难。要是消极应对,某些人会跟嗅到血味的鲨鱼一样凑上来,这条路很难走。】
【你随你妈妈,心软,受不住的。】
【别害怕,女儿。这行当也有规矩,不得骚扰不参与相关的家人,生意到爸爸这代就会结束。这些年来,爸爸一直在尽力打点,将来你会很安全。】
【爸爸脾气不好,这些年也没有好好陪伴你,委屈你了。】
【看见丝巾了吗?从你一岁生日开始,爸爸就收集好材料,一点点地织。你十七岁生日,爸爸终于织好了。爸爸会的神奇法术,全都织在里面。】
【里面藏了三只青鸾,两只大鸟是爸爸妈妈,一只小鸟是你。爸爸手艺不好,织得不太可爱,但它可以保你平平安安。】
【加油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爸爸妈妈】
这封信有些皱,东一言西一语,还有许多修改的痕迹。信中的父亲充满希望,似乎是在发现她与归山教联系前写的。
可是她看不到爸爸口中的丝巾,也看不到信的后续了。
恍然间,梅岚似乎回到了给车子施法的那一天。车里座位的味道,父亲母亲的味道,一下子塞满了她的鼻子,她无法呼吸。
梅岚把信放回盒子,快步逃离尘封的家。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与她关系最好的庄蓬岛。
过了几天,庄叔将她作为“准儿媳”引荐给了教主庄崇岳——尽管是通过视频会议的形式。
那是梅岚第一次见到庄崇岳。
身为庄归去传人,庄崇岳样貌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眉目清朗英俊,称得上仙风道骨。他身边站着个机灵可爱的少年,听说姓岑。
“父亲……教主为你准备了见面礼。”庄叔掏出一个无比精美的盒子。
梅岚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条漂亮的丝巾。上面的刺绣精致到不可思议,闪烁着大气的华光。
丝巾中央,飞着三只青鸾鸟,造型不怎么惹眼,有种端庄但笨拙的朴实感。
两只大鸟,一只小鸟,快快乐乐挤在一起,眼睛闪着漂亮的反光。
十七岁那时的惊鸿一瞥,不足以让梅岚认出它来。但看完信件的此刻,她突然回忆起来那日的瞬间。
是啊,为了制作,父亲一直把它存在店里。他准备好了礼盒和信件,但没来得及将它带回。
梅岚摸过那方丝巾,有些怔愣地抬头:“这是……”
“此物法力惊人,称得上半个仙器。教主本该留下保护自身,他念你辛苦付出,特地指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