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很久,才听到电话那头松散地笑了:“单给你送,是不是也太打眼了?”
第32章秋山
程江雪握着手机,掌心被汗沁得湿漉漉。
她微微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
枝头的鸟叫声飘荡着,迢迢地来了,又远去。
很难准确地形容她当时是什么感受。
身体里涌动一股迟慢的热流,像冬天躺在爷爷留下的那把藤椅上晒太阳,而光只照在她一个人身上。
那通电话打到最后,程江雪面红心跳。
在周覆说出更多的话之前,她匆匆道了晚安。
收起手机的那一刻,风吹起她的头发。
程江雪昏惨地想,她爱上了一个她根本拿捏不住的人。
周覆太从容,从容到她觉得可怕。
他可以即兴入场,也可以随时抽身。
说话永远叫人受用,却又抓不住实质的,表明她最特别的证据。
无论是时间还是温情,都像顺手从丰足的库房里取出的零星物事,像她小心提着的瓷盒。
给了,影响不了他分毫;不给,他也不在乎。
她微仰起头,看不到月亮了,它被茂密的枝叶挡住。
树下光线暗淡,像泡过了好几夜的茶,滤掉所有的光彩。
通话结束,周覆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谁啊?”旁边的郑云州问,连跟着几人都转过眼神。
在颇多打探的目光中,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个小朋友。”
郑云州冷哼了声:“一个女朋友吧。”
“别乱说。”周覆递到唇边喝了一口,又抬手敬了敬,“行了,都别大眼小眼地看我了,聊你们的。”
郑云州说:“我现在就聊你,大家都单得好好儿的,你搞这种名堂是吧?”
周覆笑了下:“远着呢,也就让我对了对词。”
“唷,对了对词。”郑云州从头到脚地看他,“把你骨头都对轻了,上赶着带去我那儿吃饭,今天又眼巴巴地送饭,你是生怕她饿着啊。”
旁边人适时补充一句:“还为了给她一个人送,把整个话剧团都收买了。”
周覆听得一阵失笑,解释不清了还。
他要怎么说,是汪靖那小子非把他拽上车,拽上去就算了,开车还不长眼,横三横四的,把人姑娘给擦伤了。
受害者羞涩腼腆,没有提一点过分的要求,连他都觉得对不住人家。
可程江雪经济不短,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的,拿钱来堵她的嘴,没准会被她摔回来。
周覆掐断了烟,干脆笑着一认到底:“行行行,我吃了迷魂药了,忘乎所以了,就要脱离群众队伍了,怎么着吧?”
“德行。”
他一招供,所有人反倒没话好讲了。
筵席摆在院子内,茶香袅袅里,周覆望了眼天边翻腾的云海。
那一眼里有什么情绪,当时连他也捉摸不透。
但话说得这样顺,周覆是疑惑了几秒的。
岁月这道生了锈的钝钩子,温吞而隐秘地往他的肉里推,多年后才扯出迟来的、尖锐的痛。
这个沉重的饭盒,在被程江雪里里外外,用洗洁精仔细洗过后,推进了柜子深处。
它太漂亮,也太引人注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