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单吟父母的碑前,这一块儿空间开朗许多,后头还隐约可见偌大一个人工湖,但环境愈发静谧。
有一只黑枕黄鹂忽而从不远处一株黄连木上俯冲下来,掠过墓碑时振了振翅,一小簇花籽从它身上落下来,滚落在墓碑之前。它浑不在意,啼鸣一声又飞走了。
单吟走过去,向父母问了声好,俯身用手去拂墓碑前落着的花叶。
裴云鹤跟着她蹲下身,握了她的手,又自己拿手去清理那些。
他抬眸,看见墓碑上刻着单则文、苏如的名字,上头是夫妻俩十分恩爱的合照。
他记起单吟房里那张照片,这里的单则文和苏如,与抱着单吟去游乐园中游玩时的模样相差无几,都笑得开怀亦温柔。
但一想到那么小的单吟,才刚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便陡然失去了双亲。
裴云鹤不禁又有些伤怀。
他垂了眸,细细替单吟清理墓碑上的花叶和灰尘,又接过单吟手里的花束,郑重无比摆在了墓碑的正中。
他说:“爸、妈,我是单吟的丈夫裴云鹤,单吟带我来看你们了。”
他事无巨细,就连打扫也做得很认真妥帖,也根本不怕脏不忌讳。
没多久,先前还染了些尘的墓碑被他整理得规整又一干二净。
那束花静静摆在前头,衬着单则文和苏如的笑颜,叫人看了便觉得幸福。
单吟拿了湿巾给他擦手,又见他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微微踮起脚替他仔细拭去。
“你不用整理得这么干净的,园子里有专人会定期打扫。”
“那不行。”
裴云鹤攥着单吟的手,一边顺着力把脸往她手上贴,一边有板有眼地否定她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来见爸爸妈妈,没准备充足已经很失礼了,这些事该是我亲力亲为的。”
“爸爸妈妈不会介意这些。”
“那也不行。”
裴云鹤对着单吟轻轻摇头,“他们将这么宝贝可爱的女儿交给了我,我做些这小事怎么了?我合该做这些。”
说着,他又蹲身下去,拿出路上买来的酒和杯子,满上三杯,边倒边说:“我得谢谢爸爸妈妈,将你生下来,又养得这般善良温柔,做了我的妻子。”
他对着单则文与苏如的照片摆好两杯,又自己端起了一杯,“是我的福气。”
即便他从未与单则文、苏如相处过,但光是看他们陪伴在单吟身边的那些旧照,又看单吟身上坚韧而温柔的性子。
裴云鹤即知,这两位定也是极好相处又通情达理的人。
他能娶到单吟的确是他的福气和幸运,单吟常常不把对父母的思念挂在嘴边,但他知道,单吟一定一定很想自己的父母,也很想念被双亲爱护、疼惜的时光。
如今单则文、苏如不可能再世,而他已与单吟在一起了,那他便一定要代单则文、苏如,双倍乃至三倍地爱护、疼惜单吟。
要叫她重新开怀大笑,明媚灿烂就像她童年时一样。
想着,他抬了抬手,认真看着照片中的两人。
“爸、妈,很抱歉这么久才来见你们第一面。我与单吟的婚事仓促,但请相信,我对单吟的感情绝不仓促,也永远不会敷衍。单吟于我而言是上天的馈赠。”
讲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哼笑一下。
“于我而言,再没这天大的好事。”
他回眸看单吟一眼,浅色的眼瞳中是比之婚礼那日更虔诚更庄重的爱意,在盛夏清凉的墓园里,伴着和风一道道拂在单吟的心上。
“所以请二老放心,往后的日子,我只会一日比一日更加爱重单吟。从前没能陪伴在单吟身边的遗憾,我会用往后的每一日去弥补。”
“单吟于我而言,不只是位联姻的妻子,更是我的爱人。”
那辣口的白酒饮进腹中,同这些话一样,铭心刻骨地烙在在他血肉里。
这是他对单吟父母的承诺,更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而单吟也从未想到裴云鹤会说这许多。
他不是没在她面前剖析过自己的心意,也不是没这样虔诚地诉说过他的爱意。
尽管那些时候或玩笑或骄傲,又或认真或严肃,但这一次在父母的墓碑前,他说的做的,要比哪一次都更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