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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5(第3页)

她原以为所谓屏风,不过五六扇能遮住入水处便罢。谁知眼前这,一二三四竟是十二扇四曲的绣百花屏风,不过须臾之间,便被训练有素的仆从们利落展开,浩浩荡荡围出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来。

真真是泼天的富贵。

兰浓浓昔年在游泳课上也算得佼佼者,婉拒了碧玉入池伺候的提议。待婢女们皆隔屏风背立,她便在这延展两丈,香瓣沉浮的汤池中舒臂展腰。

奈何池深不过肩,纵有千般水性也难施展,仅畅游两回便抵了岸,倚在弧度恰合颈背的圆润黑石上,阖目养起神来。

泉水带着熨帖肌骨的暖意,以近乎令人窒息的力度包裹周身。蒸腾的花香被热气催得愈发秾丽,缱绻上升间涌入鼻息,巧妙中和了温泉特有的硫磺气息。

蜜桃软糯多汁,甜浆迸溅于唇齿之间,果酿清冽甘醇,顺喉而下顿生凉意。周身血液被温泉水熨得发烫,极致的松弛催生出飘飘欲仙之感。若非碧玉恐她泡久伤身,兰浓浓几乎要就此睡了过去。

甫一离了氤氲汤泉,周身压力倏然消散。深深吸一口气,沁凉的空气争先涌入肺腑,身子轻捷得仿佛下一瞬便要乘风而去。

她已许久未泡温泉,更久未如此畅快沐浴,此刻被暖泉泡得筋骨酥软,也顾不得羞赧,由着侍女替她披上衣衫。又在一旁的醒神榻上歪了片刻,待发丝被拭干,慵懒尽褪,反倒精神焕发起来,行走间步履生风,只那披着的外裳总不时从肩头滑落,需得时不时拢着。

兰浓浓边走边垂首打量,忍不住抬手轻抚肩头,触手温润滑腻,教人流连难舍。她本就肤光胜雪,经温泉涤润后更是莹澈剔透,

温泉水滑洗凝脂,古人诚不我欺也。

夏日炎炎,宅中备下的衣衫皆用轻软凉滑的料子。她贴身小衣外只罩了件樱粉齐胸襦裙,裙摆绣着遇光方现的暗蝶纹。肩上松垮披着同色薄纱帔子,长及臀下的青丝以粉缎松松半绾,鬓边各簪一支金蝶珠花,那蝶翼随步轻颤,栩栩如生。

她迎着夕晖翩跹而来,裙袂拂过青石小径,竟教人分不清是人衬得罗衣愈娇,还是衣映得玉骨愈鲜。

再观眉宇之间,俱是一派松快,双颊透出海棠染露般的绯色,整个人鲜活明亮如初绽芍药。偏生眼眸不经意流转时,又泄出几丝与她平日迥异的慵懒风情,

恰似春睡初醒的猫儿,带着不自知的媚。

“姚景!”

“你回来啦!”

覃景尧驻足月洞门外,负手凝望她轻呼欢跃而来的身影。晚风将她鬓边粉缎与纱帔拂向身后,愈衬得那段玉颈纤长如鹤,肌骨在暮色中莹然生辉。

兰浓浓在他身前盈盈立定,柔荑似游鱼般滑入他掌心,五指纤纤穿梭交缠,细嫩柔滑得教人握不住,使得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又暗沉几分。

她仰起白里透粉的小脸,纤颈与秀肩皆染着薄绯,愈显得眉目分明,唇色嫣红。

“你何时回来的?今日可都一切顺利?”

“自是顺利,浓浓今日自己在家可无聊?都做了何事?”

覃景尧将她滑至肩头的纱帔轻轻拉回,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抚过,顿了瞬,继而爱不释手般,流连摩挲。

他执着她的手缓步向花园去,侧首细观她面色,见血色匀润,方满意颔首:“这宅中汤泉还算养人,浓浓若觉受用,隔三差五便泡一泡,待倦了再换旁的泉眼。”

覃景尧虽不尚奢靡,于起居用度却极为考究。因知他喜好汤浴,凡御赐,旁人孝敬或自行购置的宅邸,皆引温泉凿就大小汤池。故而他道倦了便换,实非虚言。

兰浓浓任他牵着手并肩而行,晚风拂过霞光,将两人衣袂缠在一处。只这般静静相伴,心底便似沁出蜜来,颊边梨涡盛着的笑意,甜得快要漾出来。

她偏首朝他身后的同泽望去,笑眼弯弯:“同泽别来无恙,风采一如往昔呀。”

覃景尧缓缓眨了下眼,朝身后掠去淡淡一瞥。同泽霎时脊背僵直,忙将头埋得更低,瓮声回了句姑娘安好,便悄然退至阴影处,待到后来竟不知何时失了踪迹。

唯余将亭强压下唇角笑意,越发凝神屏息,保持着三丈距离悄然随行。

兰浓浓心绪畅快,浑然未觉身后官司,只兴致勃勃道:“你这园子大得紧,单是逛遍就费了半日工夫,方才又泡了汤泉,倒也不算无趣,只缺个向导相陪,十分景致么勉勉强强评个六分罢。”

兰浓浓扣紧他的手,浑然不觉暑气。忽地纵身跃至他面前,纤手轻荡,倒踩着莲步而行。仰起的笑颜映着夕照,竟比晚霞还要明艳三分。

“明日你可得闲陪我?我欲要逛遍龙朔,既要访名胜古迹,亦要品市井百味。你须得仔细荐来,待我逐一品评后,择最好的让吴大哥他们帮忙捎给姑姑们和林大哥。”

“稍后我便要给姑姑们写平安信,明日劳碧玉姑娘送往驿站。还有你在玉清别院那里,得给青萝姑娘她们去信致歉,原是我存心隐瞒,”

她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偷眼觑他神色,故作轻松道:“届时多捎些龙朔时兴的物件,劳吴大哥一并带去,也算我略表歉意——”

话未说完,兰浓浓忽地想起一事,也顾不得心虚了,睁大眼眸望他:“我听闻有些主子惯拿下人撒气,你可曾因为我的缘故责罚她们?错全在我,若扣了月钱我定加倍补上!若是别的惩处,你速速去信收回成命,暂且替我补偿一二。待我回去,必当亲去当面赔罪!”

话落,她凝眸审视他,轻声又问:“你应当,不会做那等迁怒泄愤之事吧?”

他们方才重逢,覃景尧本不愿让她因这些琐事烦心。可她生就一副纯善心肠,既不将尊卑之别放在心上,待人也从无厚薄之分,这般澄明坦荡,恰是她最难得之处,

然而从前不提也罢,如今既已来到他身边,便该将身份之别分得清清楚楚了。

“既然浓浓为她们说情,那便略施薄惩便罢。但你须明白,主仆有别,从无主子向奴婢低头赔罪的道理。”

“浓浓心善宽厚,自是难得。然既在其位,便应各司其职。我临行前曾明令再三,命她们万事以你为先。若下人恪尽职守,谨遵吩咐,纵使你有意隐瞒,也断不至被全然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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