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冬的杭州刑场,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金满堂被押上断头台时,镣铐拖在青石板上“哗啦”响,还在嘶吼“我是寒门出身,我没错!是钱自己往我兜里钻!”——钱法整饬署成立的第二天,肃顺就捧着咸丰帝的“斩立决”圣旨站在监斩台,身后密查队的钢刀闪着冷光,刑场下挤满了百姓。王大爷举着张边角磨破的空票,另一只手攥着泛黄的药方,那是他儿子当年咳血的救命方,“当年我跪钱塘钱庄三天兑不到银,这药方上的药抓不齐,我儿就差这五十两没熬过腊月初八,今天总算见你掉脑袋!”
“午时三刻到!”监斩官声落,刽子手的刀“唰”地劈下,金满堂的脑袋滚在雪地里,溅起的雪沫子染成淡红。台下被押着的金少峰突然瘫倒,怀里掉出半张放贷牵线账,他慌忙伸手去藏,却被张捕头一脚踩住手腕,账本上“鸦片押款抽成三万两”的字迹还沾着他的汗渍,“我错了……不该帮爹牵线洋行,不该拿那抽成……”
“错了就晚了!”张捕头上前捡起账本,“按整饬署新规,你贪的十万两赃银全退,子孙三代不准进钱庄,这辈子只能去漕运码头扛大包!”
刑场的血还没冻透,整饬署的属官己带着人扎进聚源钱庄旧账房。孙鹤年在青楼批贷的西十笔烂账摊在桌上,最扎眼的是给劣绅王三的三十万两贷票——当年盐商李老西捧着账本求贷,孙鹤年酒后听小红一句“王老爷大方”就拒了他,现在李老西领回补银八十两,还掏出张皱巴巴的伤单,“当年为凑盐场本钱,我跟王三借高利贷,他的人打断我三根肋骨,这伤单就是证据!现在钱回来了,我能重开盐场,雇二十个漕工干活!”
裕农钱庄旧址前更热闹,赵德昌的妻子刘氏蹲在地上退茶水费,李奶奶颤巍巍递上张泛黄收据,又摸出张当铺票,“这是三年前我贷养老钱时,你收的‘茶水费’五十两,当时你说‘不交钱就不批贷’,我把陪嫁银钗当了才凑齐!现在银钗能赎了,我孙女儿出嫁也有压箱底的东西了!”
另一边,洋行街的泰记洋行被封,属官从密室搜出鸦片押款合同,上面“浙昌钱庄贷一百万两,金满堂分三成”的红印刺眼。午后,禁烟局的人当众烧鸦片,黑褐色的烟柱冲天,百姓们拍手喊“烧得好!再敢卖鸦片坑人,就跟金满堂一个下场!”
“军需款也补齐了!”小李拿着补拨清单冲进署衙,清单后还夹着封小兵的家书,“扬州军营的小兵写信说,‘棉衣够暖,能扛着枪练操,再也不用裹着破单衣冻得握不住刀,开春就能打太平军了’!”
消息传到钱塘钱庄时,李正清刚帮粮农张二柱办完小额无息贷款。张二柱攥着票子,另一只手揣着本崭新的私塾课本,“去年贷二两银子,赵小财要五十文回扣,今年一分不用花,还能贷五两!这课本是给娃买的,开春他就能去私塾认‘民’‘生’这两个字了!”
柜台外围着的百姓凑着看新庄票,刘老头指着票上的姓名栏:“你看这得写清籍贯姓名,以后谁再印空票,一查一个准!每月初一还能去查银库,咱们百姓也能管钱庄了!”
李正清递上印着新规的宣传单:“以后掌柜贪腐,不仅抄家,子孙三代都不能进钱庄!咱们存钱贷款,再也不用看掌柜脸色!”
大牢里,王金华听小李说金满堂伏法、军需款补齐,笑得差点把牢门铁栏杆晃响,眼角却滚出滴泪。小李递来热包子,他咬着包子含糊道:“我早说金满堂得斩!当年周景明跟我喝黄酒时就嘀咕,‘金总办把军需款贷给反贼,这是通敌,脑袋早晚保不住’,我当时就记在纸上了!”
他从稻草堆翻出油纸包,里面半张纸条写着“金满堂三大罪:空票坑民、漕银暗抽、军需资敌”,墨迹都泛旧了:“你看,这都是铁证!现在首恶伏法,百姓得实惠,我这供词没白写!”
小李凑上前:“王大人,肃大人把您的立功奏疏递京城了,改判流放的旨意估计这几天就到!”
“流放好啊!”王金华眼睛亮了,笔尖在草纸上顿了顿,添上“金满堂伏法当日,杭州雪停了,太阳露了点光,百姓说这是老天开眼”,又抬头对小李说,“等我走了,你帮我把《钱庄贪腐录》抄三份,一份送整饬署存档,一份给李掌柜贴钱庄墙上,一份捎去扬州军营——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棉衣钱,是从蛀虫手里夺回来的!”
京城养心殿里,咸丰帝看着肃顺送来的首案奏折,手指在“斩金满堂、补亏银两百万”上敲了敲,对军机大臣笑道:“肃顺这步棋走得好!斩一个震慑一片,补亏空安抚百姓,钱法整饬这开局,朕满意!”当即提笔御批:“江南各省即刻推行庄票实名制、双印审批,着肃顺兼管全国钱庄整饬,务必让钱庄回归漕运农商本源!”
旨意快马送杭州时,整饬署的灯亮到半夜——属官们围着全国钱庄分布图,标注要查的旧账点,连偏远的湖州分号都画了红圈;钱塘钱庄的灯也亮着,李正清在帮布商王老板办双印贷款,王老板拿着票子说“有这双印,我布坊明年能开分店,雇十个织工”;大牢里,王金华趴在草堆上写《钱庄贪腐录》,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巡夜捕快的脚步声,格外清亮。
第二天一早,杭州府衙前的告示栏围满了人——“金满堂贪腐三百万两判斩立决”“鸦片押款案罚银百万两缴禁烟局”“江南推行庄票实名制”的字样鲜红。卖热汤的张小贩推着车过来,免费给看告示的百姓舀热汤,“喝碗热的暖暖身子!现在钱庄干净了,咱们日子也有盼头了!”寒风里飘着的热汤香,混着“以后存钱踏实了”的念叨,把杭州的冬天都烘得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