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家生来有着这样的魔力,他们可以感知人类的内心,也能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产生预见,不需要理由,而只是直觉,但无往而不利,在主公身上,甚至从未出现错误。
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无处调查,但钓鱼的智慧永远不在于挖掘鱼的巢穴,而是等待着鱼主动上钩。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无法克服日光的鬼永远有着另一个心病——鬼杀队。所以即使永远找不到鬼舞辻无惨的老巢也没有关系,因为产屋敷耀哉决定制造出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饵饲。那就是他的踪迹。
千年来领导着鬼杀队对鬼进行全方面剿灭的产屋敷继承人,即使不是最符合鬼胃口的一道菜肴,也绝对是他最不愿错过的一次机会。
而为让这个机会顺利登台,产屋敷耀哉准备的是埋藏在宅邸之下混杂了紫藤花粉末与特制铁蒺藜的数百斤炸药!
主公的心意已决。
那会是他向这个世界最后的谢幕,但退场的礼物他要带上鬼舞辻无惨。
为了这个计划,他需要至少有一位柱藏在他身边准备埋伏鬼舞辻无惨。
平心而论,不说实力最强的悲鸣屿行冥,能够稳定斗气、开启斑纹的炼狱杏寿郎无论从实力还是心性方面也同样是最佳选择。有两位柱同时从旁协助,成功的概率自然大大提升,但炼狱杏寿郎日前才订婚,无论从什么角度,产屋敷耀哉都不希望自己破坏这份希望与美好。如果不是炼狱杏寿郎自己得知了此事,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有悲鸣屿行冥一人。
炼狱杏寿郎回忆着之前的对战,试着在呼吸间将蓬勃的斗气内收,脑海中回忆过父亲、母亲、千寿郎、主公,转移过道场和练坏的一柄柄木刀、鬼杀队的成员,又跳跃成月色下依恋的朝和、与猗窝座的那次战斗。脱离视觉,脑海中感官构建出第二种视野,无需双眼,只有感知,世界的铺开变得一清二楚。但他很难控制这种感受,只是被动地看着,直到他终于瞧见,这片天地间飘然落下的第一朵雪花。
那朵雪花很快被消融。
接着展开的是满眼的赤红!
鎹鸦尖厉的呼号淹没在那山崩地裂般的爆炸之中。产屋敷宅在顷刻间被摧毁,昔年的瓦砾墙壁已不再,断壁残垣间只有不断升腾的热气裹挟着烟雾蓬勃炸开,如同一个顽固的灵魂正用力冲着天空嘶吼。炼狱杏寿郎在那瞬间分不清那究竟是鬼杀队不灭的坚韧意志,还是鬼那顽强的挣扎。
但不需要思考。内心的震荡被压制,悲痛的感情被剥离,身体只留下战斗的本能。他和悲鸣屿行冥同时拿起自己的武器冲向爆炸未消的产屋敷宅之中,纵然深陷在那仍然滚烫的余温中依然全力调转着呼吸法,死力砍向遗址正中那被禁锢在原地、不知何时就会恢复的残损人形!
“悲鸣屿先生!炼狱先生!交给你们了!”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声为他们的出现做了遮掩,原来堂堂鬼王鬼舞辻无惨并不十全十美,他的弊病是如此清晰,在剧痛和惊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失去了对于外界的全部判断。
漫天火炎之中,他们苦苦寻觅无数时间的鬼究竟有着何等样貌并不能看清晰,在那久未照射过阳光的苍白皮肤上火炎灼烧的伤痕正随着飞烟的升起而消失。从地面蓬勃刺出的荆棘将他无法动弹地控束着。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有着余力用尖锐的指甲划破珠世的头颅。
何等傲慢而残忍的生物。
周遭的火正烈烈燃烧,风卷着火星将毁灭变得更加汹涌,在火中,死亡的气味也如此明显。悲鸣屿行冥怒吼着六字真言,在焰光中恰如怒目金刚,他大步冲来,踩在地面上的每一步都沉重有力,狠狠地将飞速挥动的流星锤砸向鬼舞辻无惨那颗珍贵的头颅。
而相反的方向,炼狱杏寿郎抽出刀刃,战意燎烧,将心海沸腾。他横过刀刃,银白的刀尖划过冷漠的月色,燃起赤金如瞳的炎,由上至下,在被砸损的血肉之中决绝地劈开这具他们渴望已久的鬼王身躯。
鬼的血竟然也是红色,也温热,也是铁锈味,也会四溅。
武器没有收起,身体摆出的架势更不曾收敛,肢体的改变只是为了应对下一次攻击。无论是谁都没觉得这样就能轻易结束鬼舞辻无惨的生命——这条在阴暗中蛰伏着苟延残喘千年的生命。内化的斗气配合着呼吸法急速运转,呼吸加剧,心跳更是如擂鼓般震响,在火场之中,炼狱杏寿郎隐隐觉得自己也成了一簇火源,正跳动在他的心口亟待一场盛大的燃烧。那是斑纹开启的现象。
而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之下,挑动他们神经的是正在迅速发生的更骇人的一幕。如同主公所料,被砸去头颅、劈开身体的鬼舞辻无惨并不会像普通的鬼那样被终结。只是眨眼间,裂成两片的□□柔韧地弹起、粘合。在头颅被毁去的断口,贯通人体的血管兀自生长,瞬间诞育了新的大脑;紧接着是骨骼,血肉也重新构筑,生长的肉线鲜活如虫形蠕动,包裹了白骨;皮肤、头发、指甲,依次递生,比虫豸的繁衍还要超脱常理的生成理论迅速地将那具躯体变回完美无缺的样子。
如果忽略他仍被荆棘的血鬼术定死在原地,那双鲜红、野兽般的瞳仁中所传达的愤怒与惊惧俨然如蛇一般覆压过来。
他身体的修复速度果然非寻常鬼所能比拟,他远胜于他们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鬼,简直不在一个层级。只有阳光可以真正杀死他。
绝对不能辜负主公献祭自己才带来的这场爆炸!哪怕要将战斗拖延成持久战!在太阳升起之前,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将他控制在原地。
但摧毁激生的情绪不仅影响了两位柱,同样滋生在鬼舞辻无惨身上。他始终不能摆脱属于人类的劣根性,任由咆哮的情感支配着力量,他向着悲鸣屿行冥的方向伸出手,自由的那只手上青紫的筋脉刹那间漆黑如墨,它们生长、蔓延、从他指尖喷薄出无数的墨红色棘刺,在瞬间就汹涌地游向悲鸣屿行冥。
而炼狱杏寿郎就在这时再一次疾步冲向他,刀刃上燃烧的火焰不曾熄灭,仿佛自周遭火焰的毁灭中燃起,爆炸的火是没有理智、残暴的火,空气中仍然浸没着的硝烟味则深入他们的意识。那火给予了他们力量。这一次不再是试探,炼狱杏寿郎高高跃起,从半空中凝望这玩弄着人间的鬼,挥刀砍向他的头颅。杀意无法掩藏,也不需掩藏,从那双猛然回头却骤缩的非人眼瞳中,那片赤色的海无理地翻腾,炼狱杏寿郎看见自己漠然的神情,与鬼舞辻无惨那颗胆小畏死的心。
他几乎是身体本能地、无须思考地急忙调转了那些棘刺攻击的方向。这一次黑血的棘刺是从他全身生长而出,它们似是藤蔓、又生有荆棘,来源于他的血肉,将他包裹进自以为安全的领域中,却又拥有独立的思想,尽情舞动,交织成攻击的洪流野兽般猛地扑向炼狱杏寿郎。
刀刃旋转,火焰升腾,他将棘刺砍碎,却不能更进一步。
几道熟悉的气息依次靠近。
其他的几位柱们出现在火光之外。鎹鸦的传讯在爆炸开始的那一刻开启,得知消息的他们一路疾驰,却始终在主公的计算内慢了一步。夹杂在失去与绝望之中的心脏还未平复下来,汗水与不可置信交融的悲痛神情亦来不及改变,就因为看见正中心这战场的险峻形势而震惊。
“是无惨!”悲鸣屿行冥怒吼道,“他就是鬼舞辻无惨!”
他就是鬼舞辻无惨,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寻找至今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