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拇指,正下意识地反复用力抚摸着自己的指甲盖。
就是这个动作。
这是她内心极度焦虑时的标志性动作。在我发现她秘密的那晚,在李总闯入王丹家,在冯慧兰陷入危急……
每一次当她感到失控和恐惧时,这个小动作都会出卖她。
她以为她在用理性的借口反驳我,但她的身体却在用最诚实的方式向我发出求救的信号。
“一个周末而已,店里的事可以交给外包的助理,而且我知道你们最近已经配好了AI客服。”我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那只正因为焦虑而冰凉的手,“至于外公外婆那边,我们提前打个电话,就说我们想他们了,想回去陪他们住两天。他们听到只会高兴,怎么会觉得被打扰?”
“你……”惠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试图把手从我掌心里抽出去,却被我握得更紧。
她的眼神闪躲,不敢与我对视,
“林锋,你到底想干什么?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突然提这个?”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快压抑不住的怒气。
再扯下去,只会变成无意义的争吵,我决定快刀斩乱麻。
该到摊牌的时候了
我没有再跟她辩论那些借口,而是将她另一只手也握住,让她只能正视着我。
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慌乱与戒备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地将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
“惠蓉,你在害怕,对不对?”
她整个身体都剧烈地一震,那份伪装出来的愤怒和焦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她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看到妻子这副模样,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将她轻轻地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
“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这十年来,我一直以为我给了你一个安稳的家,给了你平静的生活,我们就很幸福了。我……我一直都忽略了,忽略了你心里藏着的那些痛苦。我看到了你白天的贤惠,却没能看穿你夜晚的眼泪。直到……直到我打开了那个潘多拉的魔盒,我才知道,我们这个家原来已经渐行渐远。”
我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这不是演戏,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的怒火早已经发泄过了,只要我还想维持这个家,现在是该我正视问题的时候了
我享受了她十年最美好的青春,却对她灵魂深处的巨大空洞熟视无睹。
“现在,我知道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我收紧手臂,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我的力量,“所以,不要再一个人扛着了,好吗?让我……让我陪你一起面对。我们一起回家。”
怀里的身体,从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的微微颤抖,再到此刻彻底地软化了下来。
压抑了许久的细碎呜咽声,终于从她喉咙深处流了出来。
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像个迷路了许久、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哭声里没有愤怒,没有戒备,只剩下无尽的自责和痛苦。
“老公……”
过了很久很久,她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在我怀里,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出了那段深埋心底的恐惧。
“你……你现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婊子了……在外面跟多少男人睡过,玩得有多开……你不在乎,你还愿意要我,我知道……我爱你,我也……也很感激你……”
“可是……可是外公外婆不一样……”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他们把我养大,教我读书,教我做人。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乖巧懂事的小蓉。每次……每次过年回家,看到他们那双慈祥清澈的眼睛,我就……我就觉得自己好脏……”
“我不敢跟他们靠得太近,我怕……我怕我身上那股味道会被他们闻到。我高中就不在镇上读了,大学又离得那么远,我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可能传到他们耳朵里。可是……我就是害怕……我就是觉得自惭形秽……”
“我怕……我怕有一天,他们会突然看穿我。看穿我这身漂亮皮囊下面到底藏着一个多么淫秽腐烂的灵魂……我……我受不起……”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抗拒回家的真正原因。
对她来说,那不仅仅是家乡,那还是一面镜子。
一面能照出她所有不堪与堕落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