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说是护送,实则监视出宫的兴哀帝行踪的朝臣、侍卫、太监们,冷漠地看着兴哀帝哭泣,甚至还有闲心说笑聊天。
何其悲凉。
自那以后,兴哀帝一蹶不振。
他收起了老宰相留给他的《劝君诗》,从此不理朝政,开始学着他的父皇,当起了只顾享乐的昏君。
他大兴土木,养起了戏班子,看起了歌舞,派副将等人前往各地为他搜寻奇珍异宝,带回宫给他欣赏。
国库空虚,没钱修建新宫室?
兴哀帝直接拎着剑闯进早朝,剑指新宰相,逼他给钱。
内帑空了,没钱养戏班子看歌舞?
兴哀帝再次拎着剑闯进早朝,剑指新宰相,逼他拿钱。
就这样,兴哀帝和新宰相形成了一种默契。
朕可以不理朝政,给你们背负昏君骂名,但你们得拿钱,供朕享乐。
新宰相党派非常乐意,痛快地给兴哀帝的享乐付款。
自那以后,兴哀帝的昏君骂名响彻天下,新宰相党派乐见其成,从此做什么坏事都打着兴哀帝的名义,让天下百姓怨念丛生。
却没人知道,暗地里,兴哀帝笼络着那些工匠,偷工减料,节省下大笔的金银,让副将们打着搜刮宝贝的名号,送去各地赈灾,救济百姓。
那些戏班子和歌舞团,也被兴哀帝折服,偷偷帮着他把宫中的摆件、首饰以假换真,真的全都拿出去卖,然后把钱运回宫中,藏在了新修建的宫室地砖下面。
兴哀帝就靠着这些,安慰着自己,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齐太。祖的大军打服了各地反军,向着京城进发。
消息传来时,兴哀帝正在和戏班子的人忙碌着藏钱铺地砖,他唯一的妃子在旁边帮忙。
兴哀帝听到消息,呆愣当场。
妃子惊慌地扑过去抱住他,想要安慰他。
兴哀帝却笑了。
他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落下,对众人说:“朕要亡国了。”
众人大恸,痛哭失声道:“陛下何辜!陛下何辜啊!”
“陛下才该是这天下之主,是仁慈明君啊!”
兴哀帝泪如雨下,他望向宫室外的那一小片天空,笑着喃喃道:“挺好,亡国,挺好。百姓们终于不用再跟着朕受苦了。”
他笑得清浅,灿若朝霞,却满眼悲哀。
来报信的副将大哭道:“是臣无能,让陛下担惊受怕!”
兴哀帝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含泪道:“不怪你,是朕无用,辜负了你们的忠诚。”
副将哭得撕心裂肺,心痛如刀割,转身就要去剐了那些奸臣。
兴哀帝却拦住了他。
若是刺杀能解决新宰相党派,他早就让人做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
兴哀帝拉着副将,坐到了宫殿门口。
他含泪笑道:“朕无能,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无法救国。”
“开国新君一定比朕厉害,便把百姓交给他吧。”
“朕只愿……愿新朝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愿新朝能让百姓丰衣足食,愿……新朝,盛世昌隆!”
再不要像他和他的父皇,只给这天下百姓,带来了生灵涂炭,毫无寸功。
兴哀帝的话,说得近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