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徴用夸父阵两步便出现在宫外,快马赶赴宣室殿时,恰路过系于绳上的一串罪人。
魏相国看他喘气下马,笑笑道:“储上何事慌忙至此?竟难得也有丢了体统的一面,叫你老师知道,他定然也觉得有趣了。”
“舅相要将他们全部斩首?”十八岁的谢徴开门见山,“据阿徴所知,里面有八十六名女眷。”
“阿徴不忍?”
谢徴道:“留他们一命,以表缙朝有容,以彰舅相仁慈。”
“舅相从不求仁慈之名,储上当记,明君者甚少为仁君。”
魏仁择放下奏章,递给他一方洁净的帕子,道:“你背的功绩,本就是血流千里的一条条人命,背得他们一个个消殒的世界啊。”
“女眷也要赶尽杀绝吗。”
“阿徴看不起女眷?”
“舅相,阿徴想知道刀兵先行,怀柔止后,能不能定风波。”
魏相国笑了笑,召来长案旁的年少的执笔郎,同他道:“阿兰,代储上拟诏书,恕宋氏诸人无罪,记为缙民,赐居槐花行宫。”
此诏颁布后三个月不到,谢徴在华平山祭祀时遭遇刺杀,一箭射向帝座,刺客惧为后昭皇室所遣,事情败露后,宋氏谋事的男丁全部自缢而亡。
舅相那日惊慌地挡在他身前,含着怒气便是一句:“储上看到了?掌握过权力之人是不甘屈服的,敌对之人,要么由你杀,要么看他们杀,要么被杀!”
老师付闻问在旁道:“储上怀柔止后并无错,错在宋氏野心不死。”
“你给了人家握刀子的机会,还怪人家野心不死吗?付闻问,你莫要教养的阿徴满目仁慈。”魏仁择转而看向谢徴,“这次就当舅相与你做赌,输了不要紧,储上要记得人性不当赌。”
谢徴鲜少看见朝堂之下的舅相发火,这次算头一遭,他好像错了,还惹的老师被下面子。
魏相国随即大手一挥,招来人道:“安生的日子不想过,也好,传本相令,宋氏男丁着腐刑,女眷裸刑,充入奴籍,于天元长街游行示众,以儆效尤。”
谢徴这下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他欲再说些什么,但是舅相已经不想听了。
行刑那天,谢徴带着裴嘉春跑出宫,少年人奔跑在宫道上,身后一众追拦者,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呼道:“你们别跟着孤!”
他们赶到天元长街时,男丁行刑完已被马匹拖在身后开始游街,女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才刚刚开始,长街两道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更有高楼视线无阻者品酒以观,论起这般下场的是与非。
屠目之下的刑场,八十六位女眷被扒光了衣裳蜷缩着,烈性者触柱身亡不在少数,炽热的日照高悬于苍穹,小吏不断拉扯要她们起身游行。
至此,于芸芸沸闹里闯出一名持剑女流。
“宋斐愿以一死免我宋氏女眷游行之罚!”
她衣衫完备地爬上刑台,振臂高呼:“纵我国亡,宋斐不臣!”
剑锋架在瘦长的脖子上,只消手腕一动,她这个因外嫁脱罪的宋氏女便会死在亲族面前。
一柄拂尘袭来,卷了刀锋落地,倏然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