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被灌药的朝鲜使臣,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他佯装出门游玩,与驻守燕国的朝鲜探子搭上了线。
两人一见面,朝鲜使臣嚎啕大哭,眼泪哗哗地流:“国主、国主重病,瞒不过去了!大王子委我重任,我却辜负了主人的重托,汉人一旦踏入我国,将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危难!”
探子惊呆了。
他抖着嗓子问了许久,才了解了前因后果,当即撂下一句“等大王子的命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朝鲜使臣焦急地在驿馆等候,一天一夜后,一个陌生的新面孔路过他身侧,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瞳孔一缩,连眼神都变得惊恐。
待放松下来,惊恐很快变为不同寻常的亢奋,他喃喃地念着什么,眼前绽放出一片片黑白的雪花,好半晌,才把亢奋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使团中。
与此同时,蒯通问郅都:“燕王殿下屏退左右,单独接见于你,可有什么要事?”
对于面前的年轻人,蒯师傅也是欣赏的,故而一路上能压下嘴毒,与郅都愉快相处。
郅都摇了摇头,蒯通见此也就不再出言,毕竟是统领梅花司的司长,有些秘密旁人不适合知道。
郅都的手臂触到怀中的令牌,有些硬,有些硌人。他看向朝鲜使团下榻的方向,想起梅花司分部的成员方才向他禀报的话:“向大汉派遣使团,并非朝鲜王本意,而是呼声最高,势力最盛的大王子……”
朝鲜果真要乱了,郅都心道,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第198章
使团踏入朝鲜国境的当晚,建成侯吕释之猛地从梦中惊醒。
建成侯夫人跟着醒了,入眼是丈夫醒目的白发,她半坐起来:“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吕释之揉了揉眉心,儒雅的面孔陷入沉思,一定是他讲课的时候,被太学的那群兔崽子累着了,否则怎么会梦到吕禄那逆子“唰”地被一剑穿心,鲜血流了满地呢。
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他反过来安慰老妻:“一个记不清的梦,没什么大碍。快睡吧,明儿还要进宫同太后说话,族里那些适龄的姑娘,也需太后掌掌眼,免得嫁进了太后不喜的人家。”
“嗯。”建成侯夫人只好放下担忧,重新躺进被子。
吕释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心里想不会吧,吕禄不会真的出事吧?没道理啊,使团足有上百人呢,去的又是大汉藩国,嘶……
第二天一早,他态度凝重地找上太史令,请太史令为他占卜。
太史令盯着他手里的狗头金,表示现下虽然忙碌,但也不是不可以通融:“占卜的龟甲珍贵,五日后才能有结果,烦请君侯等一等了。”
真正的占卜流程十分繁琐,吕释之心里有数,他连忙应了:“有劳。”
另一边,遥远的朝鲜边境线上,吕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着凉了?”同伴凑过来问,吕禄摇摇头,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仪仗。
“朝鲜以国宾之礼接待我们,够隆重,够盛大。”同伴笑道,对这个依附大汉的藩属好感度微微提升。
他们一到达朝鲜境内,当即有王宫的礼仪官员,组织了长长的队伍相迎,瞧他们的模样,明显是提前几天得到消息,从国都王险城出发前来迎接的。
一路上,他们摆出了对待宗主国的态度,堪称无微不至,那一张张笑脸看得人舒心极了。
年轻的汉使表面不说,心里头到底是满意的,只要朝鲜国上下识时务,他不是不可以向陛下进言,日后对朝鲜的敲打可稍稍温柔一点。
除此之外……他悄咪咪看了看站在蒯通身后的郅都,郅副使怎么不追着给那朝鲜使臣喂补药了呢?
奇怪,好生奇怪。一离开燕国边境,郅副使犹如甩垃圾似的,恨不能在身上刻几个大字“死开,离我远点”,叫朝鲜使臣呆滞许久,灰溜溜地走开了,那模样既滑稽又好笑。
只不过他们碍于郅都的凶名,想笑不敢笑就是了。
青年使臣肚子里积了再多弹幕,面上仍是威风抖擞,直至到达朝鲜国的国都王险城,他们完全展现出了泱泱大国的风范,举止高贵而不失典雅,守礼而不失亲切。
朝鲜国目前呼声最高的大王子卫蒙,还有弟弟二王子三王子,率领百官于城门口迎接。
蒯通手持符节,神情很是刻薄,他坐在马车里,人未到,声先至:“身为大汉藩属,国主重病而不上表禀奏,此举是否为不臣?”
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句,城门口霎时骚动起来。
不止一位朝鲜大臣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的官方用语是汉话,自然明白蒯通的意思,宗主国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大王子掌心握了握,同样露出害怕的神情。他站在所有人的前列,微微躬身:“汉使息怒。父王的病来得突然,未免国民产生恐慌,我们不得已隐瞒!最多隐瞒半月,第二批前往汉朝的队伍就要出发,谁知恰巧遇见了您的到来。”
大王子垂头道:“我代父王承认我们的过错,还请汉使下榻王宫,朝鲜上下将会慎重阅览大汉国书,给予汉使最好的对待。”
蒯通没有言语,好半晌,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出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