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严旭亭身份,自然在当地门派星宿门接受款待,但随行侍卫不可能都住到门派里去。沈未辰又到华山弟子投宿的客栈外绕了一圈,估摸着这趟护卫最少也有两百余人,虽不知素质如何,必然比马匪高明些。
彭前辈领着一帮马贼,有办法打下来吗?沈未辰并无把握。她回到客栈,李景风通缉在身,躲在房里喝粥。三人见面,顾青裳问道:“妹子去哪了?一早就不见人影。”
沈未辰道:“没事,我怕华山那群人在城里乱走,撞着景风,所以出去转了转。”
顾青裳捏着下巴,睨着沈未辰道:“妹子怎么这么细心,什么事都想得这么周全?”
天水是甘肃大城,李景风不便久留,三人驾马出城,往西而行,去往昆仑。沈未辰心想:“华山的车队往东,这就不会撞上了。”她一路想着,却是心神不宁,忽听顾青裳喊了一句:“妹子小心!”
沈未辰猛然醒觉,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走到田沟里,忙勒马停步。顾青裳问道:“妹子怎么了?出了城之后尽晃神。”
沈未辰道:“没事……”
顾青裳皱眉道:“小妹不是会藏心事的人,是不是早上踩点子,听到什么消息?”
沈未辰望向李景风,只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她灵光一闪,忽地想通:“这事该怎么做,怎会是我替景风拿主意?管他帮不帮,但凡我在他身边,尽力护他周全就是。”于是开口道:“昨晚你那明不详明兄弟找了我。”
李景风大吃一惊,忙问道:“他跟小妹说了什么?”
沈未辰道:“他说彭小丐与杨兄弟今日要劫华山的车队。”
李景风与顾青裳同时惊呼出声。
※※※
辰时初,严旭亭便召集了车队,出了东门。此去往东,两百多里便可回到华山境内,车队虽慢,路上歇息一下,明日便可抵达。
此回求亲,他早料知有难处,真被拒绝时,心中仍是愤恨难消。江西一行,最后终究让彭小丐逃脱,自己在父亲面前又丢了一次面子。若二哥能把汉水上青城船队都赶出去,那自己在掌门竞逐上就落后太多了。
求亲齐小房,一来是真贪恋她的美色,这等尤物,哪个男人不爱?二来是崆峒毕竟是九大家之一,虽然穷得榨不出油来,但铁剑银卫的战力不容小觑。照父亲的说法,点苍若当上盟主,崆峒开了商路,铁剑银卫放出来,首当其冲便是华山与唐门,此后汉中、四川所有商路上的保镖行当都得受崆峒银卫影响。往另一层想,崆峒也会是华山重要的奥援。若能与崆峒结成姻亲,化消江西那场恩怨,就算只是养女也足以动摇爹对于继承人的想法。至于二哥,琬琴姐都嫁人了,唐绝艳没指望,觉空年事已高,他的孙女价值不大,剩下还有谁?青城的大小姐?嘿,若大哥真娶了银铮小妹,这不要脸的该不会真想让大哥一辈子瞧着弟妹犯疙瘩吧?
这些终归是虚话,严旭亭心想。该如何扳回这一城,还需细细考虑。若是方敬酒和赵子敬都能站到自己这边来,在门派支持这方面勉强还能跟二哥分庭抗礼,但剩下的可就远远不及了。幸好,听二爷夫人的意思,这门亲事还不算断了念想,明年再来一次好了。
车队往东行了约五十里,经过一处坡地。坡地左侧高,右侧低,之间差着一丈左右,芒草丛生。就在这时,前头来了四辆马车,外表看去甚是破旧,几块板子东拼西凑,好似一撞就要散了似的,也不知运送什么货物,瞧着甚是沉重。驰道约能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走过,这四辆马车两前两后,倒也不见局促,但要与华山车队错身,就非撞上不可。
严旭亭倒也不在意,华山的旗号迎风飘扬着呢。果然,那四辆马车远远便改了队形,成一直线走来,两支车队便可错身而过。许是担心撞上,那四辆马车停在道旁,让华山车队先过。
伍裘衫与师弟李子修跟在三公子身后,他是神枪门掌门,今年四十八,长得细脸尖颚,武功比李子修高上许多,与杜若松相同,都被招至华山总部,于是将门派交给儿子打理。他地位虽不如巨神杜若松、斩龙剑方敬酒等人,也是华山倚重的将领之一。他见地上车痕深重,显是承载重物,驾车的马夫又都是壮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那车厢前后都封死,瞧不出里头装着什么货物,伍裘衫皱起眉头,心中起疑,嘱咐李子修道:“你压在后头,看着这四辆车。”
李子修放慢马速,落在后头,见那四辆马车等车队全部过了,这才开始前行。他见无事发生,心想:“师兄真是多虑了,九大家的车队,哪个敢犯?”正待策马追上严旭亭,又不禁回头多望了一眼。
那四辆马车走着走着,又变成两两并行模样,等距离车队约十丈时,忽地停下。左坡高处三三两两,或攀或跃,跳下十余人来——原来高处伏得有人!驾车的壮汉一拉缰绳,马头分向左右,将诺大车厢两两横在路中,恰恰阻挡了道路。车厢打开,各自跳出四人来,自车厢中取出弓箭,分给众人。驾马的马夫则跳下马来,割断绳索,将马匹拉到车后去。
李子修大吃一惊,喊道:“有埋伏!”随即纵马向车厢奔去。
那十六人伙着驾车的四人,连同高处跃下的支援,约摸四十人,不住放箭,李子修抽出长枪,舞枪格挡,正要前进,第二波箭雨又来。原来这四十人早有准备,藏身车厢之后,一波二十人轮着放箭,箭雨虽不绵密,但道路狭窄,李子修前进不得,又听到后头有人惨叫,料是中箭,只得拨马回身。
严旭亭听到李子修呼喊,勒住马匹,回头望去,听见后头惨叫不绝,正自讶异,伍裘衫高声喊道:“取盾!”
门派弟子毕竟训练有素,号令一传十,十传百,车队配有盾牌的人员各自下车取出小盾。严旭亭又听到前方杀声震天,欲待前望,却被自己车队阻挡,看不清楚。
伍裘衫喊道:“师弟回来!保护公子!”自己策马前行。只见前方约百丈处有数十骑,虽然队形凌乱,隐约可见四骑一组,阻塞道路,正打算冲阵。伍裘衫忙又喊道:“敌骑冲阵!车队靠左,骑队上前迎敌,步队殿后!”
车队果然迅速向左靠拢,让出一条道来,骑马的弟子持刀前冲,准备硬碰。两军还未交接,马匪后方猛地飞出一波箭雨,前冲的华山弟子纷纷中箭倒下。
弓手掩护骑兵原是战阵常理,但对方骑兵却是掩盖住背后弓手身影,伍裘衫万没料到路遇马匪竟也如此善战,不由得大吃一惊,忙喊道:“方阵盾牌!挡住!”
前方骑兵一倒,狭窄道路立刻纷乱,不少马匹跌落侧边路沟。马匪冲来,挥刀便砍,华山弟子五人一组,组成四个横队,前后相顶,举起手中小圆盾,那数十骑凶猛撞来,竟没冲开盾阵,顿时你推我挤,砰砰砰撞成一团。
这波冲阵竟然失败,是马匪训练不足?伍裘衫喊道:“弓手,上箭!”
此时队伍中央的弓手早已取出弓箭,对着前方敌骑一通齐射,不少人中箭倒下,仍有残存者冲入阵中,一阵乱砍。双方伤亡已有数十人之众,华山的损伤还大上许多。骑兵之后又有六七十名匪徒持刀杀入,双方短兵交接。此时队伍后方被弓箭逼住,前方又有骑兵,道路狭窄,饶是伍裘衫指挥若定,一时也压不住队伍大乱。
严旭亭骂道:“该死的马贼,太岁头上动土!”抽刀在手,喊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