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有本事来班一个……
包括刘东也一样,虽然开始的时候脸色不好看,但基本趋于“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心态。
但随着林思成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准,黑着的脸渐渐愣住:定窑的线刻法。
光见他刻……线呢?
从头到尾,林思成都只用一把刀:刻地子是这把刀,切花边也是这把刀,描叶脉、瓣纹,依旧用的是这把刀?
而他们前天用的是什么?
除了刀,还有针,更有钎和篦(竹签和竹丝刷)。
所以,这是刀,不是笔……这样的刻法别说他不会,连孟所长都没用过。
如果做个比喻,给人感觉就像是:林思成抱了棵树墩写瘦金体,想粗就粗,想细就细……
正诧异间,林思成停下刀,又转了转底盘。
乍一看,纹饰有棱有角,粗犷、刚劲、厚重且硬朗。但细处花枝交盘,疏密有间,花纹繁密有序,满而不乱。
特别是那些用刀尖描出的叶脉、瓣纹,细如发丝,深浅有致,且层次分明。
这就刻好了?
一群雕胎师看着墙上的挂钟,愕然无言:连划带刻,一个小时?
前天,他们整整刻了一天。
如果抛开快,再对比成品风格和艺术效果……这他妈怎么比?
王虹的感受最受,感觉自己的脸被火烧过一样。
前后三天,林思成一直站在她的操作台前。就感觉吊儿浪荡,悠哉游哉,还动不动就走神,魂游天外。
偶尔的时候,还会撇嘴。
当时她还想:就这心态,你怎么学技术?别说这是假的,就算把真的耀州工展现出来,你能学到几分?
但现在再看,他比自己会的会的会。
扪心自问,她即便再用心,林思成刻一件素胎的功夫,她顶多能刻三分之一。而快只是其次:如果把她刚刚送进窑的那件梅瓶拿出来,稍微懂点行的就能看出高下。
仔细再想,他当时撇嘴的那几次,分明是自己一时分心,不知不觉的用到了耀州瓷双刀法的时候。
拿耀州工刻定窑瓷,不就是不伦不类,不三不四?
王虹能看明白,刘东更能看明白。所以,林思成哪是来做总结的,而是在给他上课。
如果林思成不懂,或是懂得不多,当然无所谓。但如果他不是一般的懂呢?
刘东感觉自己这二十天以来的行径,就像是小丑。
但无所谓,只要技术不外泄,小丑就小丑。
他呼了一口气,冷眼看着。
但突然,林思成往下一切。
刀刃入泥,“唰”的一下,像是被从中间撕掉了一道的画,精美的缠枝牡丹被好长的一片。
而后,一刀接着一刀,一刀接着一刀。
一群人面面相觑:刻的这么好,为什么要削掉?
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林思成还特地解释了一下:“雕的好不好先不论,但足足一公分的胎,烧出来绝不是瓶,而是缸。”
“所以到了第二天,各位老师又开始修胎,等于重新雕了一遍……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一公分被削掉三毫米,也还剩七毫米,至少还能重雕两次……”
顿然,已不止王虹一个人觉得脸烧,而是除刘东之外,没一个不觉得难堪。
话不重,语气也很温和,表情也很平静,甚至于林思成的脸上还带着笑。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往一群雕胎师的胸口扎。
难道他们不知道削了重新雕,比在已雕好的素胎上修整更轻松吗?
当然知道,但谁能像林思成这样,说刀深三毫米,那纹饰就肯定是三毫米深?说一刀切下去只切掉这三毫米,就能准准的削掉三毫米?
所以,这哪是总结,这是朝着他们的脸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