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离花神庙不远的小溪边,细流潺潺,夜风凛凛,玉筝坐在溪边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边捂着一阵一阵疼的小腹,边抹着眼泪。
玉筝想起小时候她字写得不好被先生罚抄书,都是唐律偷偷帮她抄的。唐律总是对她温和的笑,他在她眼里是如玉一般的君子,比之太子皇兄也不遑多让。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唐律装出来。上回程三说看见唐律去了青楼她还不信,还替唐律辩解,若不是今日亲眼目睹他与人苟合,她怕是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仔细想想她喜欢的不过是自己想象中
的唐律罢了。
玉筝心里难过,起先只是细细地哭,渐渐地哭声变大,怎么都止不住。
随身伺候的两个婢女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公主生气脾气的时候,是不准人接近的。贸然上前,只怕惹得公主更伤心。
程景玄从方才起就一直跟在玉筝身后,他不会哄人,看着她流泪着急不知所措。
好半晌终于站不住走到玉筝跟前,他身上从不带帕子,只好扯了自己的干净衣角给玉筝:“别哭了。”
他今日刻意穿得精细亮堂,本想着是好好将心意说给玉筝听,结果却生这种事。
心意说不说倒还无所谓,只求玉筝别再伤心了。该死的唐律,程景玄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一千八百回了。
玉筝肿着眼睛瞥了程景玄一眼,垮下脸“哼”了声,带着哭腔道:“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没……没有啊。”程景玄急道。
冤枉啊,冤枉死人了。
都怪他平日老是与玉筝斗嘴,也难怪玉筝每次看到他都一脸不耐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玉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别别扭扭的,没法把心里话说出来。
比如夏日玉筝贪凉想吃冰镇果蔬,他担心玉筝身子骨弱,怕她吃了以后会不舒服,明明能好好同玉筝讲的,但话到嘴边就成了——贪吃鬼,你快别吃了。
这样的例子实在多得数不胜数,以至于小时候他同玉筝还能一起愉快地玩泥巴,长大后玉筝一见到他就来气。
他又不是个擅长讲话的,他与玉筝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大了。
玉筝看着程景玄越哭越凶了。
程景玄快急死了,口不择言道:“唐律那个小人早晚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这个唐律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唐律这种混蛋,早晚走夜路掉茅坑。”
“……”当听到“茅坑”两个字的时候玉筝怔住,鼻子里吹出一个泡泡“砰”碎开,“噗”地笑了声。
顿了会儿,又忍不住抽抽搭搭了起来,边吸鼻子边道:“呜呜呜呜……你干嘛老提他的名字。”
“不、
不提了。”程景玄手忙脚乱的用衣角给玉筝擦眼泪鼻涕,“你别哭,你哭的话我、我我我……”
玉筝睁着杏眼望他:“你、你你你什么?”
程景玄涨红了脸,不停捏着手指,终于憋不住了,闭上眼一口气道:“我会伤心。”
玉筝止住哭,愣愣张了张嘴:“我哭,你伤心个什么劲?奇奇怪怪的。”“小笨蛋!”程景玄忍无可忍,大声喊道,“我们男人看见心爱的人伤心,也是会难过的。”
终于说出口了。
山谷回荡着程景玄方才的喊声。
这回轮到玉筝憋红了脸,什么叫他们男人看见心爱的人伤心,也是会难过的。意思是说他喜欢她?
玉筝呆了半天擦掉眼角泪痕,刚刚失去了喜欢的人,忽然又有个人说喜欢她,她都快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