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室内泛出无垠的寂寥,连暖阁也不暖了,透着仲春的宵寒。
徐复祯茫然地置身在黑暗中,感受到自眼尾扯到鬓角的一线紧涩。伸手一摸,是干涸了的泪痕。
她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落过泪了。
原来是一场梦……怎么还哭了呢?
徐复祯怔怔在榻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两步,却不知道何时她的绣鞋也脱了,整齐地摆在榻侧。
她记得之前一直坐在屏风旁的禅椅上,何时竟上了榻去?
徐复祯心里又悄然升起一丝期冀,至于在期冀什么?她不知道,也无暇去细想,扬声把外头当值的宫女喊了进来。
一点昏蓝的光线透进来,是宫女揉着惺忪的眼推开了门。
「昨夜有没有人进来过?」
宫女被她一问,顿时清醒了大半,忙道:「回女史,没有的。」
徐女史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她不敢让徐女史知道自己半夜打瞌睡的事,何况有人进来,她也会醒的。当然这解释不必说,只说个「没有」的结论即可。
徐复祯若有所失地沉默了片刻,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女史,已过三更天了。」
徐复祯这时才想起昨夜政事堂的商讨,连忙穿了鞋子披上外袍往外走。
政事堂静悄悄的,只点着两盏昏黄烛光,两个当值的太监在值房打着瞌睡。
她进来的动静惊醒了其中一个太监。
那太监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徐复祯摆手按下了:「议事什么时候结束的?」
太监忙答道:「昨夜二更天的时候就结束了。」
徐复祯微微攒起眉心,问道:「可议出了结果?」
太监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议出来了。定的是……让四殿下二月廿七登基。」
徐复祯脸色一变,那太监忙又道:「昨夜成王身边的霍长史舌战群儒,连彭相都落了下风。皇后娘娘的人都说不过他,只能同意二十七那日行登基大典。」
徐复祯心里沉了又沉,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郁郁地透不过气来。
果然,他轻易地给她改了庙号,因为那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涉及到新君登基这样的大事,便半分情面也不留了。
她知道这不能怪霍巡。然而联系起夜间的那场绮梦,便显出了讽刺的意味。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是羞是恼,也有一点对自己的愧。
徐复祯一言不发地回了重华宫。
她有点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从前虽然也会梦见霍巡,可是从未有过那样真实的感受,以至于她疑心是不是身子不适之下产生的幻觉。
然而不管那是不是梦,或许是近情情怯的缘故,她隐隐对霍巡生出了回避之心。
此时离登基大典还有三日,盛安帝驾崩以来的兵荒马乱经过两派官员吵吵嚷嚷,朝政到底还是渐渐走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