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星光透过窗户纸洒进来,人影变得绰绰。
池舟后退到床榻边,抬手给自己解衣服。
脱至中衣的时候他有心想回头看一眼,又觉得这样未免太小家子气,显得他防着人似的。
于是便作罢,直到脱到只剩里衣的时候,他才上了床掀开被子钻进去。
谢究坐在窗边,池舟看见他头冲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在避什么。
池舟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草木皆兵了,谢究本质上还是个正人君子的。
至少比他正经得多。
他盯着谢究侧影看了好半晌,没忍住,轻笑着唤:“啾啾,回头。”
谢究闻言转过头来,隔着桌案屏风和很长的一段空间与他回望。
就好像他们之间也隔着一段越不过去的长河。
许是夜色惑人,也或许是因为谢究这一系列举动都让池舟觉得安全,他问了一个自以为绝对不会问的问题。
“啾啾,你说我总是出尔反尔,我骗过你什么?”
一直以来,池舟都很谨慎,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里,尽量少去接触与原主有关系的人。
可谢究无波无澜地说出那句话,他却难得地想要探究。
原主骗过他什么,自己又是否能将那些谎言弥补?
归根到底,他真挺喜欢这小孩。
可谢究闻言,沉默了很久,却只说了两个字:“很多。”
“嗯?”
星光微弱,再映进这间封闭的卧室里不过一点。
谢究便借着这点微光,看床上那道起伏的身影,一直没说话。
池舟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声,却被一阵熟悉的困倦感笼罩。
心说这小孩可能真的是个哄睡神器,池舟也没矫情,见他不太想说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道:“等你想好了告诉我,我全部补给你,先睡啦,晚安啾啾。”
谢究“嗯”了一声,坐在原地许久没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道石子落地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鸟啼。
幼犬在隔壁小声地叫了两下,谢究抬了抬手,窗外又归于寂静。
他今晚本来该有很多事要做的。
想见池舟是真的,等了他一下午也是真的。
但也并非完全像条狗一样,待在家里等主人不知何时的回归,再凑上去求一点可怜的爱抚。
若是再理智一点,他现在应该转身就走,去见自己的幕僚,去见安插在东宫的内应,去部署下一步计划。
他有太多太多不得不做的事,每一件都悬着牵住他性命的蛛丝。
但他一步也没走动。
蛛丝像是被另一人攥在了手心,绷得死紧,随时都会断裂,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谢究却顺着丝线往前,一步一步走到池舟床边,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