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在八月,考试前一个月就得到达潭州备考。从岳州到潭州一路要七八天,七月的天已经热起来了,谢九九早就跟裴元说好了六月初就出发。
到了潭州也别住客栈,找个好点儿的宅院租下来,吃饭的话找个临时的厨娘,杂活儿有曹勇和高义不用操心,比在客栈里住一两个月舒服得多。
可那是之前说定的,现在谢九九分了家,虽然还没从谢家搬出来,但前院后院的灶已经彻底分开了。
哪怕谢芝娘和谢文济隔三差五要到前院来跟谢九九一起吃饭,哪怕阿满还是一天到晚去后头找她阿奶,从她阿奶的点心匣子里挑
自己喜欢吃的吃。
谢九九这边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要往后院送一碗,但分开了就是分开了,谁都知道这跟以前不一样了。
其中对此适应得最好的是裴元,作为分了家的姐夫他对谢文济反而更加不客气起来。不去书院读书可以啊,但功课不能落下。
每旬两篇经义两篇策论五篇八股,题目他会提前留给他,不要想着敷衍应付。谢文济敢在读书上应付他,谢九九转头就得收拾他。
既然分了家,文济的亲事你多看少说。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再提出来,别都大包大揽的往自己身上揽,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这些事哪里还要你来啰嗦。你回去安心读书备考,等云客来这边文济能接手了,我就带阿满过去找你。”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裴元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筋骨一般,脑袋枕着妻子的腿,赖唧唧地躺在罗汉床上不肯起身,更加不肯谢九九起身。
“就非得你来教他,不是还有潘掌柜和秦娘子,云客来的事他们都知道。”
“那怎么能一样,潘掌柜再尽兴他也只是掌柜,好多事只有我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别人说是不藏私,你就信别人真的不藏私?”
谢九九摇摇头,有时候不是人家想藏私,而是有些话当掌柜的就没法跟东家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谁还能没点儿小猫腻。
当东家的有些事必须丁是丁卯是卯,可有些事就得装聋作哑。这些事能指望潘掌柜都跟老二说清楚?还不是得自己一点一点教。
这话说得裴元也没法继续往下说,只得换个话头儿继续胡搅蛮缠,“那我这一走你我又不得天天见面,你就这么舍得我?”
“你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有什么好舍不得了。”
“一个月才去一次府城,到了府城还要去见你那劳什子的于姐姐,还有黄金珠每次都要找你,等到了我这儿也不剩多少时辰了。”
有些委屈一直憋在心里好像也没什么,现在说出来了才发现那可真是委屈得很了。裴元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自己就是委屈得很,就更加不肯轻易放过谢九九去。
谢九九说是说每月都要往府城去,可每次去顶多也就待上三天就得回来。
在府城裴元除了府学给他分了一个单人间的斋舍,他还在离府学步行不到一刻钟的地方租了个小宅子。
一进大的宅子只有正屋和东厢厦房,平时只有一个寡居的老婆子隔三差五过去打扫收拾。裴元很少一个人过去,每次都是谢九九去了府城,两人才会过去住几晚。
起初裴元每个月就带人去住那么两三天,他自己也鲜少过去,周围的邻居还私底下议论,这又是哪个书生学了红袖添香那一套,在外面养了小的。
直到后来谢九九每次去府城都会把阿满带上,大家伙才知道这是正经的夫妻,丈夫在府学读书,当妻子的在容县做买卖。
“那些个大娘老背着你问我,怎么不把妻子孩子从县城接上来,一家子亲亲热热住在一处多好,府学里哪有家里住着舒服。”
“那你怎么说?”
裴元和谢阿满都有个毛病,只要躺到谢九九腿上了,就非得要谢九九给呼噜毛儿。从额头呼噜到头顶得顺着毛捋,捋高兴了一整天都乖得很,要不然就哼哼唧唧的总要挑出些不乐意来。
“我能怎么说,我们家当家的是你,云客来又离不了人,哪能说走就走。”
裴元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抬起头去看谢九九的表情,见她还笑着便得寸进尺的补了一句:“家里我说了又不算。”
“裴郎君你好了啊,到底想要说什么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明天就要去府城了,现在不说明天就也别说了。”
“我想你陪我一起去潭州赴考,带上阿满,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这事在裴元心里琢磨好久了,之前一直没说出口是因为家里没说起分家的事。
谢九九一向把自己当做谢家的顶梁柱,每个月抽几天出来去府城看自己可以,真要她扔下家里不管陪自己留在府城读书,她肯定不愿意。
裴元不反感谢家,相反他很喜欢在谢家的状态,不管是谢文济还是芝娘交往起来都很随和没有负担,不用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想着他们是不是话里有话。
即便是黄娟,裴元打心底里来说只要她不想着折腾谢九九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丈母娘还行。至少闹也都闹在明面上,不会暗地里琢磨些见不得光的。
但人性是自私的,裴元尤甚。
岳母这次闹成这样,外人都觉得裴元一直沉默极少插手这事,是因为心里不满。其实他只是在尽力克制,克制自己别一出声就煽风点火,让这个家分得更快一些。
自己那点伎俩或许骗一骗别人还行,谢九九是决计瞒不过去的。同床共枕一个被窝里睡着的夫妻,真的很难遮掩什么。
就像那天从鹿鸣村回来的路上,阿满说要跟小姨玩儿,就去后面芝娘和文济的马车上闹去了。
马车里只剩下自己和她,自己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谢九九就一巴掌拍在自己背上,让自己把那嘚瑟劲儿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