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翎昂首挺胸,颈间的银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这寂静而压抑的会审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神色坚定,目光坦然地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毫无惧色地开口说道:“妾身冤枉!那夜卢公子与我在醉仙阁密会,仅仅是寻常的交谈。卢公子赠我西域葡萄酒,我以铜爵回敬,自始至终,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试图让在场的官员们相信她的话。
说到此处,拓跋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一面残破的铜镜。这面铜镜的镜背四鸾衔绶纹已被毒液蚀得斑驳不堪,原本精美的图案如今只剩下模糊的痕迹。“这铜镜是我从醉仙阁离开时捡到的,上面的毒液或许与夜宴上的妖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望大人明察。”实际上,这面铜镜是在寿王府夜宴当晚,卢十三娘发狂时遗落在现场的。当时场面极度混乱,众人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拓跋翎在慌乱中发现了这面铜镜,出于直觉,她将其带在身边,没想到此刻竟能拿出来作为为自己和卢氏洗清嫌疑的重要证物。
崔隐甫接过铜镜,眉头紧锁,仔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警惕,作为大理寺卿,他深知这面铜镜的重要性,也明白其中可能隐藏着关键线索。“此乃玄宗御赐范阳卢氏的千秋镜,卢公子竟转赠于你?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卢承嗣,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和反应中找到一丝破绽,揭开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卢承嗣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感到百口莫辩。事实上,卢氏为了扰乱会审、混淆视听,早已指使人提前在鸨母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就等着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毒发。原本他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拓跋翎会拿出这面铜镜,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棘手。“大人,此镜并非我赠予拓跋姑娘。寿王府夜宴混乱非常,谁也不知这镜子经历了什么。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将其放在那里,妄图陷害我卢氏!”卢承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为自己辩解,他的声音虽然坚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李林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插话道:“卢公子这话说得轻巧,那粟特商人康诺延指认你购买‘阎罗笑’,又作何解释?他怀中的金饼可有你卢氏钱庄的印记!”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嘲讽,显然是想借此机会坐实卢承嗣的罪名。
卢承嗣怒目而视,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驳斥道:“李相!康诺延本就是个被通缉的不法之徒,他的话怎能轻信?分明是你为了构陷我,指使他做伪证!那金饼指不定是你们提前伪造,塞入他怀中的!”他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镣铐被他挣得哗哗作响,恨不得冲上去与李林甫理论一番。
韦坚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在大殿中回荡,喝道:“卢承嗣,你不要血口喷人!若无真凭实据,我们岂会轻易定你的罪?”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作为御史大夫,他必须维护会审的公正和严肃。
卢承嗣环顾四周,看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心中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愤怒,大声说道:“若论真凭实据,你们又有多少是经得起推敲的?醉仙阁鸨母暴毙,死无对证,这其中的猫腻还不够明显吗?分明是有人怕她道出真相,才下此毒手!”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充满了悲愤和无奈。
此时,拓跋翎也大声说道:“各位大人,我与卢公子在醉仙阁只是正常交谈,绝无任何不轨行为。那夜宴上的妖邪之事,我们也是受害者。我捡到这面铜镜,本想借此查明真相,还请大人明鉴,不要被有心人误导!”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诚恳和期待,希望这些官员们能够相信她的话,还她和卢承嗣一个清白。
崔隐甫沉思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拓跋翎身上,问道:“拓跋氏,你说你捡到铜镜,可有旁人作证?”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拓跋翎心中一紧,暗暗叫苦。她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证人意味着她的话很难让人信服。但她仍强作镇定地回答:“当时现场混乱,众人都在惊慌逃窜,我确实找不到证人。但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能仔细调查,莫要冤枉了好人。”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无助,希望崔隐甫能够相信她。
李林甫却不依不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没有证人,这很难让人信服啊。拓跋氏,你与卢承嗣关系密切,又身怀奇毒,嫌疑极大。”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利刃,一下下刺痛着拓跋翎的心。
卢承嗣目眦欲裂:“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卢氏世代忠良,岂会被你这样污蔑!李相这般构陷,不怕寒了天下士族之心么!”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朝堂礼仪,只想为自己和家族讨回一个公道。
此时,拓跋翎悄悄运转龟息丹。她深知自己陷入了绝境,必须想办法脱身。此前在斗宝大会上,张仪骞获得了龟息丹,让拓跋翎暗藏在身,以备不时之需。此刻,她装作毒发的样子,身体剧烈颤抖,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高力士手持拂尘,迈着细碎的步伐踏入大堂。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和谦卑,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而在宫外,吐蕃副使通过鸿胪寺递交国书,要求大唐尽快查明寿王遇袭案中吐蕃使者受伤真相,给吐蕃使团一个交代,威胁“若十日内无结果,赞普将亲提二十万骑问罪陇右”。这一情况传到宫中,玄宗无奈之下,只能下令重新审查此案。高力士阴柔的嗓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响起:“陛下口谕:此案涉事复杂,关乎大唐颜面,三司需尽快查明真相,给各方一个交代。”韦坚偷偷窥见太子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寒光,心中明白,这是太子要将卢氏连根拔起的信号。但他也清楚,李林甫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自己必须小心行事,既要配合太子打击卢氏,又要借机削弱李林甫的势力,在这错综复杂的政治漩涡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韦坚见太子微微颔首,立刻心领神会,喝令羽林军围住刑场。一时间,大堂内外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羽林军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随即,李林甫在刑部大堂上掷下判决:“卢承嗣私通妖邪,意图不轨,流放岭南;拓跋氏蛊惑众人,罪不可赦,押入大牢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