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骞!你给我站住!”林晴儿拎着铜钱蟒在梨园戏台上飞檐走壁,月白襦裙的披帛被风吹得像两片轻盈的白云,呼呼作响。她腕间的铜钱蟒“哗啦啦”抖出十丈长,每一枚开元通宝都闪烁着寒光,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声音在整个梨园里回荡。此刻的林晴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喊道:“今日不把红唇印说清楚,本姑娘就把你吊在朱雀大街晒成肉干!”
张仪骞捂着发烫的右耳,在廊柱间抱头鼠窜,那模样活像只受惊的兔子。他腰间的黑葫随着他的动作撞得叮当响,仿佛也在为他的狼狈处境而发出抗议。“天地良心!”张仪骞一边跑一边大声辩解,声音里满是委屈,“那妖女定是用了太阴菌的障眼法,我真的啥都不知道啊!”话音未落,三枚开元通宝如暗器般擦着他耳廓飞过,“嗖”“嗖”“嗖”,吓得他脸色煞白,慌忙举起黑葫芦抵挡。铜钱砸在葫芦肚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都有些酸痛。
躲在识海的悟空残魂此刻却悠然自得,翘着二郎腿嗑瓜子,那金箍棒的虚影还被他当作牙签剔着牙。他咧着嘴,笑嘻嘻地调侃道:“小张啊,你脖子上这红印子可比老孙的火眼金睛还亮堂呢!要不俺教你个闭气法门,省得被小娘子揪成兔儿爷,以后见人都得遮着脸啦!”
“猴子你还好意思说!”张仪骞一边灵活地躲避着林晴儿的攻击,一边气呼呼地回应。他一个鹞子翻身,轻盈地躲过铜钱阵,踩着梨园的鼓点声,像只敏捷的猴子般窜上坊墙。“让你盯一会你就真地只盯一会,那妖女近身你能不察觉到?你这老孙当得可真够失职的!”
悟空残魂满不在乎地摊摊手,金箍棒虚影在识海里画着圈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孙也困了没感受到杀气嘛,许是那妖女就看你长得俊俏,忍不住想亲你一口呢!再说了,你也不能怪我一个人??”说着,他突然用棒尖戳了戳佛光缭绕的角落,“辩机你说是不是?”
佛光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辩机和尚的虚影显现出来,双手合十,无奈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当时正在参悟《楞严咒》,一心沉浸在佛法之中,实在是未曾留意那妖女的动静。罪过,罪过啊。”
“参你个大头鬼!”张仪骞气得脚底一滑,差点就摔进荷花池里。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转头看见秦劲抱着横刀在回廊里优哉游哉地看戏,就像在看一场精彩的闹剧,顿时急得大喊:“老秦别光看热闹!快用六壬盘开道!再不出手,我可就真要被林晴儿生吞活剥啦!”
秦劲慢悠悠地掏出个青铜罗盘,他玄色蹀躞带上的银龟符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叮当作响。他故意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唐律疏议》卷二十七,损坏皇家园林要赔……”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晴儿甩来的铜钱蟒缠住脚踝,疼得他“哎哎”直叫,“小娘子松手!小娘子松手!某这就开阵!这就开阵!”
眨眼间,白骨缩地阵在梨园假山下泛着幽幽蓝光,二十根人骨拼成的卦象正缓缓转动,散发出一股神秘而诡异的气息。张仪骞一边跑一边对着传声筒喊:“赵老六!西市胡饼铺子往哪走?小爷要买三勒浆哄姑娘!再晚点,我这小命可就不保啦!”
传声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怪笑,赵老六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张老弟往右拐过波斯邸,看见斗宝大会的旗幡……哎哟钱老七别抢!”接着是七嘴八舌的嚷嚷声:“胡姬酒肆新来的柘枝舞娘!”“醴泉酒肆的驼峰炙!”“平康坊的毕罗……”
张仪骞急得直跳脚,脸都涨红了:“快快快!要那种咬一口能消气的!你们这群家伙,别光顾着说些有的没的!”说着,他心急火燎地往阵眼甩出枚??巫血凝成的符咒。符咒一接触到阵眼,白骨阵顿时暴涨三丈青光,光芒耀眼,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林晴儿追到阵前,突然猛地刹住脚步,那铜钱蟒“唰”地一下卷住张仪骞脚踝,像条灵活的毒蛇,紧紧地缠住,不让他有丝毫逃脱的机会。“想跑?门都没有!”她大声喝道,眼神坚定而又带着几分愤怒。可张仪骞哪肯轻易就范,他反手一拽,竟把林晴儿也拽进了阵中。刹那间,三人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让人头晕目眩。
等再睁眼时,他们已站在西市熙熙攘攘的街口。这里热闹非凡,波斯商人牵着单峰驼,扯着嗓子叫卖琉璃盏,那琉璃盏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粟特胡姬们随着欢快的音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跳着热情奔放的柘枝舞,手腕上的金铃随着舞蹈的节奏叮咚作响,和着音乐声,交织成一首独特的乐章。
张仪骞鼻尖耸动,像只闻到腥味的猫,一下子就循着烤胡饼的焦香,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前冲。可刚迈出几步,就被个高鼻深目的胡姬拦住去路。这胡姬打扮得十分艳丽,身上的服饰绣满了精美的花纹,她捧着面鎏金铜镜,笑容满面地说道:“郎君且看这大秦幻镜!这可是从遥远的大秦运来的宝贝,照一照可知前世姻缘。。。。。。”说着,她不经意间瞥见张仪骞脖子上的红唇印,突然瞪大眼睛,惊讶地喊道:“您脖子上这是。。。。。。狼神印记?”
张仪骞吓得脸色大变,像只受惊的小鹿,连忙伸手捂住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被母老虎。。。。。。哎哟!”话没说完,就被追来的林晴儿揪住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林晴儿一听胡姬的话,更是火冒三丈,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那铜钱蟒“哗啦啦”缠上胡姬手腕,吓得胡姬花容失色,连退三步,慌乱中撞翻了旁边的香料摊子。顿时,八角茴香与胡椒漫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两位贵人这边请!”酒肆胡姬见势不妙,赶紧扭着水蛇腰过来打圆场,把三人引到临窗雅座。这雅座布置得十分精致,案几上很快摆满了金齑玉?和冷蟾儿羹。金齑玉?的鱼片切得薄如蝉翼,搭配着鲜美的调料,让人看了就垂涎欲滴;冷蟾儿羹则冒着丝丝凉意,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显得格外诱人。
林晴儿气鼓鼓地咬着毕罗,糯米皮裹着樱桃馅在腮帮鼓起个小包,像只生气的小松鼠。张仪骞满脸讨好地推过鎏金银壶,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这是高昌来的葡萄酿,晴儿你尝尝。。。。。。听说这酒可甜啦,就像你笑起来一样甜。”话音未落,铜钱蟒“啪”地抽飞银壶,琼浆玉液全泼在路过胡商脸上。那胡商被泼了个正着,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愤怒地转过头来,可看到林晴儿手中的铜钱蟒和张仪骞他们这架势,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嘟囔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秦劲憋着笑啃羊腿,油乎乎的手指点着窗外,说道:“快看斗宝大会!那不是醴泉妖驿的环眼猪么?”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市中央搭起三丈高台,二十头环眼猪正用獠牙给货物烙防伪印。这些环眼猪身上的毛发油光水滑,獠牙锋利无比,每烙一个印,台下粟特商人就会举着“诚信通”幡旗叫好,现场气氛热烈非凡。
林晴儿本来还在生气,看到这有趣的一幕,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张仪骞一看林晴儿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趁机讨好。他不知从哪摸来支波斯眉笔,对着铜镜就往红唇印上画王八,一边画还一边念念有词:“哼,我让你这红印子这么显眼,看我把你变成个大花脸!”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拍腿大笑:“妙啊!再加两撇胡子!那就更像个滑稽的小丑啦!”
佛光中的辩机终于看不下去,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张施主,贫僧这里有《楞严咒》可净。。。。。。”
“净什么净!”张仪骞不耐烦地打断辩机的话,一把扔了眉笔,端起盘酥山献宝似的递到林晴儿面前,说道:“晴儿你看这冰酪,跟终南山雪顶一模一样!又冰又甜,可好吃啦!”说着,他舀起一勺,递到林晴儿嘴边,满脸期待地说道:“啊??张嘴尝尝。”
林晴儿别过脸,可耳根却泛起绯红。她心里虽然还有些生气,但看到张仪骞这副讨好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好笑。那铜钱蟒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心情的变化,悄悄松开张仪骞的脚踝,溜到案几下偷吃鱼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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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472018